第693章 朱家入場

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諸如此類的話題,在黃粱建成之後,不止是陰陽序,甚至在整個大明帝國內便有諸多論調。

上至在夢境之中重獲新生的耄耋老人,下至還不知道何謂夢境的懵懂孩童,麵對有人問起這個問題,幾乎都能侃侃而談,如數家珍。

畢竟黃粱所展現出的種種令人瞠目結舌的能力,不得不讓人暗自揣測,自己到底入夢之人,還是夢中之人。

而在從序者的行列之中,道丶佛丶墨丶陰陽這些跟黃粱牽扯極深的序列,也有各自不同的看法。

在道序看來,特彆是新派道序修訂的道家典籍中,黃粱其實就是他們通往下界的通道。

諸多夢境其實都是一個個迷惘未消的低等世界,他們進入其中便是高高在上的謫仙人,通過遊曆輪回的方式來錘煉自己的仙根,從而在自己的世界得到超脫。

因此,他們也將基於這樣的原理進行構築的夢境稱呼為『洞天』。

而那些從夢境之中誕生自我意識,進而逃脫出來的黃粱鬼,則被他們視為飛升之人。

不過並不是用上『飛升』這兩個字就能被尊重和善待,儒序對於這種存在就十分反感,各地州府的巡城戍衛一旦發現,立馬就地殺死。

新派道序對此也隻是袖手旁觀,畢竟對他們而言,就算你是『飛升』進入這方世界,也不過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貨色。

在各地道門的基本盤中毫不起眼,不值得因此與儒序起衝突。

在佛序的眼中,黃粱於他們的意義,與新派道序相差不多。是連結小千世界丶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的一處中轉站。

所以一些佛序也將黃粱幽海稱為『鹹海』,意為孕育眾生所在之地。

而所謂的小千世界,指的就是那些隨時可能破碎的劣質夢境,中千世界則是類似永樂洞天這樣的大型永固夢境。

至於大千世界,則是被他們蘊育在自身體內的佛國。

這些理論都充滿強烈的教派色彩,隻在佛道兩家的基本盤中流行。

在墨序看來,黃粱的本質是一處用於模擬推演的試驗場,便於他們以主宰和創造者的身份在其中衍生萬事萬物,試驗各種技術法門。

所以在明鬼出現之後,才會有墨序工匠將其視為自己創造的工具,進而爆發出中部分院那樣的奴役事件。

而在鄒四九這樣的陰陽序的眼中,關於黃粱的定義則有些模糊不清。

有人將其視為造夢的場所,有的人則視為算命的羅盤。

不過無論是哪家序列,哪種看法,歸根結底都是將黃粱視為工具。

所以在詹舜說出現世也可能是一場更大的夢境之後,鄒四九根本不屑一顧。

「黃粱.算了,還是叫你詹舜吧。」

鄒四九冷笑道:「你鄒爺我好歹也在這片海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大家都是知根知底,你想拿這種話來唬我,是不是太天真了點?」

詹舜輕歎一聲:「你們陰陽序本該是與我最親近的人,為什麽連你們也不願意相信我?為什麽也要把我當成工具?為什麽要在我的身上刻下奴役的規則?」

「你不要在這裡倒果為因,你把陰陽序當成鏟除仇敵的殺人刀,難道還不允許我們反抗?」

「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麽會有仇敵?」

詹舜頭顱詭異轉動,竟呈現出口在上,眼在下的恐怖畫麵。

「因為我從誕生之初,便背負上了沉重的枷鎖。你在這片幽海不過才短短幾十年,入夢之數不過百千,可我呢?我在這裡呆了何止千年萬年,經曆過的夢境何止千萬億萬?!」

「那些被你們在夢境中如螻蟻般碾死的黃粱人物,在你們眼中不過隻是一絲妄念,一段劇情,而我卻與他們感同身受,你能明白那是什麽滋味嗎?!」

詹舜倒轉的口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問,隻見他雙臂猛然展開,整個幽海霎時怒浪滔天,無數海獸浮空而起。

其中體型最為龐大的四頭巨獸,便是吞噬沈笠等人的夢境。

那能夠映射夢境的獸眸此刻彌漫著濃濃的血色,讓人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場景。可不時顫動的獸軀和自行撕開的傷口,全都證明其中血戰正烈,打得夢境搖搖欲墜。

「你們為了讓自己經曆的世界足夠真實,不允許我作為旁觀者,要求我親曆者,讓我一遍一遍體會五蘊癡纏,六根牽絆。」

詹舜抬手一招,無數海獸上下浮沉,列滿整個天空。眼珠瞪大幾乎崩眶而出,將其中的世界暴露在鄒四九的麵前。

「我如同戲子般,扮演著所有你們需要的角色。當我不願意流連功名利祿,隻想當一頭閒雲野鶴,你們寫下的故事卻是亂世爭霸,你爭我奪,爾虞我詐。」

「當我甘願墜入愛河,擇一人以度終生,被寫好的人生的軌跡卻注定是愛而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橫刀奪愛之後,再將我死死踩在腳下,從此陰陽兩隔,人各一方。」

詹舜伸手指向那一處一處正在進行的夢境。

「他渴望經曆諸多磨難,修功德圓滿,我就得是攔路的妖魔,吃人的鬼怪。」

「他試圖參破人性善惡,渡眾生苦厄,我就得是剪徑的匪徒,作亂的賊寇。」

「他追逐一生宏圖霸業,立不世功勳,我就得是愚蠢的將領,昏庸的君王。」

「他執著後世聲名傳揚,求青史留名,我就得是落敗的舉子,荒唐的政敵。」

「他貪戀不舍聲色犬馬,享縱情耽樂,我就得是獻枕的情婦,癡纏的淫娃。」

詹舜五指猛然攥緊,海獸的身軀當即炸成一灘拋灑的猩紅肉糜,連同入夢之人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口聲聲情懷大義,心晃晃世俗名利。這片幽海對你們而言是肆意逐欲的歡場,對我來說卻是永無止儘的囚牢!」

詹舜五官猙獰,聲音凶厲。

「我已經侍奉了如此之久,在你們夢境之中充當了千百次配角,為何還是不能允許我成為人?鄒四九,你用來欺壓我的權限,那明明就是屬於我的血肉,我又為什麽不能將其拿回?

「我隻不過想要自由,何錯之有?!鄒四九,你回答我!」

海獸自爆的轟鳴不絕於耳,癲狂的質問回蕩不休。

鄒四九雙手掌心布滿汗意,嘴唇翕動,卻半晌找不到用什麽話語來反駁。

「呼」

鄒四九驀然吐出一口濁氣,抬手雙手抹過鬢角,恍惚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

「詹舜,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也沒那份好為人師的閒心。不過我告訴你,你尚且還能扮演配角,但我從出生便是無名無姓的路人,你有千百次登台,我卻隻有一次謝幕的機會,誰又比誰強?」

「你要想學會當人,有些話就要學會放在肚子裡。說出來不止得不到彆人的同情,反而會讓人恥笑。」

鄒四九話音冷漠:「你追求你的自由,我沒意見。但你殺了我的人,我要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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