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劍非劍鼎非鼎(1 / 1)

老鑄劍師的酒壺見底了。

他推開門,手拎酒壺,走出甲三劍爐。

天色還有點蒙蒙黑,路上人很少。

腳下光滑的青石板鋪著一層早晨拂曉時的霜,有點打滑。

老鑄劍師腳步放慢了些。

又多了一個討厭早晨的理由。

他身後,彎彎曲曲的蝴蝶溪河道儘頭,那大江的方向。

有一輪被壓抑了一整夜的紅日,正在江水漆黑的地平線儘頭奮力噴薄。

橘紅的初陽把老鑄劍師拎酒壺的影子拉的很長。

老鑄劍師討厭早上的陽光,還有萬物逐漸複蘇的喧鬨。

就像一隻蒼蠅一直在他耳邊嗡嗡作響,時刻提醒著一夜未睡的他繼續勞作。

但人每日專注力是有限的,必須入眠補充,老鑄劍師很早便知道這個道理。

所以他現在隻想去那家早餐鋪子吃完早點打完酒,返回半山腰的甲一劍爐休息,傍晚醒來,再精力充沛的鑄劍。

他十幾年如一日都保持這種作息。

隻不過這兩日,老鑄劍師前半夜都在半山腰的甲一劍爐,後半夜都要過來一次這河邊的甲三劍爐。

他答應了柳家,要鑄一個小玩意兒給他們處理麻煩。

不過所幸,倒也不麻煩。

昨夜是最後一夜了,那個小玩意兒現在正躺在熾熱的炭爐裡,今日便可出爐。

明日老鑄劍師可以不用再來這裡,在甲一劍爐繼續正事了。

老鑄劍師避開被陽光鋪蓋的街道右半邊,身子佝僂,默默行走在左側屋舍遮擋的陰影裡。

不喜歡早上,那為何還要親自出來吃飯打酒呢。

明明是一句話就能讓龍城柳家騰空一座百人規模的頭號劍爐,供他一人用。

老鑄劍師就算要吃洛陽東市新出爐的胡麻餅,柳家都能快馬加鞭每日給他送一份隻涼不餿的。

可老鑄劍師還是每日定時離開劍爐,前往早市的那家鋪子吃早點。

除了早就吃習慣了外,還因為師傅曾說過的話。

隻是也不知是迷信還是風俗怪癖。

“小子,你可知每日早上的卯正到辰初,都是一天中陽氣複蘇的時辰。

“不僅這爐中的劍會默默汲取天地靈氣,自發來一次天然淬煉,咱們這些熬夜的劍匠也同樣需要補充此氣。

“即使你再困也不能立馬睡下,要出去多活動活動,比如說給為師去打一壺酒。

“嗯,要多聽為師的話,堅持這好習慣,絕對能長命百歲……”

師傅的很多話老鑄劍師都已經忘記,音容相貌更是早就忘光,隻剩一道模糊打鐵的背影,但就是當初某次早餐桌前的這一嘴閒聊,反而成為了他所記住不多的師傅的話語。

和那句“神話起於凡塵”一樣。

隻不過唯一有點遺憾的是。

師傅活得還沒他長,看來並沒有長命百歲。

但這並不妨礙,老鑄劍師每天一早拖著疲倦身子,按時下山,吃飯打酒。

這甲三劍爐唯一的好處,就是距離早市的路程,比半山腰的甲一劍爐近很多。

一路無人打擾,不一會兒,老鑄劍師就來到了那家女穗工們開的露天早點鋪子。

天才剛亮,人不多。

而上回遇過的那一夥搶他早點的工匠們,他後來更是再沒遇到了,嗯,可能都被柳家派去修閘了。

老鑄劍師又拎著酒壺,來到靠裡的老位置坐下,酒壺丟桌上。

掏出八枚銅板,一枚一枚的在油兮兮的臟黑桌麵上排開。

不遠處的鋪子後方,穿布裙的阿青放下手中活計,默契抱來一壺黃酒,放在老人手邊。

小丫頭照常收起銅板,帶著空酒壺轉身離開。

老鑄劍師沒去瞧她,又打開新壺的布蓋,嗅酒味醒神。

其實他今日並不太累。

因為甲三劍爐那柄小玩意兒,於他而言太過簡單。

但聽前日柳子安說,就是這個小玩意兒,已經吸引來了一位練氣品秩不低的厲害劍俠。

老鑄劍師並不在意此事,對於柳子文柳子安的馬屁恭維更是內心毫無波瀾。

他是鑄劍師,他隻負責鑄劍。

世間其餘事一概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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