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街上響起噠噠馬蹄聲。
離閒一家乘坐的馬車緩緩返回蘇府。
路過蘇府旁一座冷清小院門前時,右側窗簾被微微掀開,離裹兒眸光掃了眼門未鎖上的梅鹿苑。
院門前的街道上,有一個額頭刺青的靈秀少女兩手拿著掃帚,低頭清掃門前灰塵,不時駐足擦汗,轉頭看一眼碼頭方向。
瞳孔有些渙散,像是在出神瞭望一座永遠也到達不了的遠方青山。
靈氣的大眼睛少了幾分往日的光彩,多了幾點哀愁。
離裹兒知道這個額刺“越”字的少女。
好像是叫阿青來著,是歐陽良翰身邊那個叫“阿山”的隨從漢子的阿妹,一家人也住在梅鹿苑。
看來現在是留了下來,固守院子。
阿青沒在意身邊路過的馬車,小手默默從懷中取出一朵紙折的藍色蝴蝶花,低頭盯著,嘴裡呢喃了句什麼。
馬車匆匆路過,離裹兒也沒在意少女與藍蝴蝶折紙花,收回目光,放下窗簾。
不多時,在跳下馬車廂前,離裹兒撇了撇嘴,忽然歪頭彎腰,迅速將地上紙堆間的一枚鑰匙撿起,丟入袖裡。
“下不為例。”
離閒、韋眉好奇的目光中,梅花妝小女郎輕盈跳下馬車,繃著小臉,傲嬌離開……
鹿鳴街平日裡並不熱鬨,都是住著富貴人家,深宅大院的。
特彆是在午後家家戶戶大多午休的時段。
街道東南側,一處相對低矮的高牆,忽有一塊青瓦跌落,“啪”的一聲,摔的支離破碎。
隻可惜並沒有引起任何關注。
至於偷偷溜進牆內的那一道灰色身影,更是無人知曉。
“自己家都和做賊一樣,真有你小子的……不過我這翻牆技術應該還算不賴吧,老久沒練了,當初讀書學校住宿那會兒,三步上牆可是基本操作來著,生疏了……
“嗯,彆人的十八歲三步上籃,我的十八歲三步上牆翻出學校……都是主打一個年少有為。”
梅鹿苑一處僻靜內牆處,歐陽戎拍拍衣擺、拍拍手,自嘲的嘀咕了聲,頭不回的走向梅林小院。
路上,他不時的放輕腳步,左右打量冷清的宅子。
“其它丫鬟都和薇睞一起走了,現在就剩阿青一家與幾個老門房了,應該發現不了什麼。”
歐陽戎輕輕點頭,輕車熟路的去往梅林小院。
他今日打扮有彆以往,隻見是一身灰色皂服,平民常裝打扮,放在大街上也不起眼,就是一張英氣臉龐太過礙事,隻好戴上一頂氈帽,低頭走路遮掩住。
畢竟他這張臉還是挺多人認識的。
除此之外,歐陽戎身後還背著一個挺大的包袱,嗯,所以剛剛翻牆時費力了點。
心思漫無目的的找著借口、胡思亂想,歐陽戎一路無事,再次來到梅林小院。
今日闊彆了眾人,歐陽戎渾身輕鬆了不少,心思也沒了往日作為一縣之令在人前的嚴肅、人後的慎獨壓力。
恢複了幾分當初考研老樂子人的模樣。
隻是歐陽戎一路吐槽樂嗬,臉上不知為何,卻並沒有多少笑意。
靠近梅林小院時,他更是情緒收斂,放輕手腳,緘默起來。
梅林小院寂靜無聲,主屋窗台處,一盆君子蘭在風中搖曳。
歐陽戎壓低帽簷,回頭張望了眼來路,默默掏出鑰匙,打開緊閉的主屋大門。
門框的哐當聲在屋中緩緩回蕩。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回蕩了數圈,猶有餘音。
讓熟悉無比的主屋顯得有些空曠。
也確實空曠,不僅歐陽戎與葉薇睞的床被衣物,連書桌墨寶與書架書籍全都搬空了。
眼下它們應當在遠處的某艘船上、隨著江水浪濤晃悠飄向南隴家鄉。本來這些書籍是準備留給蘇大郎的,不過現在看來,沒必要了,人家才不是卷科舉,是在競爭上崗龍椅,那就不打擾了。
歐陽戎將包袱與氈帽丟在鋪有防灰布的八仙桌上。
轉身打了一瓢水,走去裡屋窗邊,澆淋謝令薑贈送的那株君子蘭。
“來,咱們走一杯,蘭兄多喝點,下次給你澆水的,估計是拿著鑰匙趕來的小師妹了。
“前幾天她從江州寄來的信裡說,已經見到她阿父了,但還要再去一趟龍虎山,也不知道怕去乾啥,是在忙解藥的事嗎?還是再給恩師辦事?不過她信裡說,等趕回來估計得本月十五之後了。”
空蕩蕩屋內,男子站在蘭花前,手提水瓢,低頭嘮叨:
“什麼,你說可以等她回來再給伱澆水?可說不準,到時候她萬一沒心情給你澆呢,你還是現在多喝點吧,彆挑了,小弟能有這份心記得你,過來澆澆水,聊聊天,已經夠不錯了……”
某人臉皮極厚,語氣還挺驕傲的,頓了頓,麵露尋思,點點頭道:
“不過也說不定吧,到時候你若是能多發揮點魅力,在她看完桌上信後,逗得她心情好一點,說不定一開心就給你澆澆水了呢?隻要不是淚水就行,所以,就拜托蘭兄那時候替小弟我安慰下小師妹了。
“什麼?你說她壓根就無所謂,就當是被狗咬了……那行吧,小師妹若能這樣想也挺的,我自作多情了,不過老實說,我這個大師兄做的確實挺狗的。”
“什麼?你問萬一我到了淨土地宮,結果發現回不去了怎麼辦?豈不尷尬了?你還擱這‘樂’?
“嗬嗬,行,那你在這兒等著吧,等我這小醜兄回來,繼續給你澆水施肥如何?早晚各一次,猜猜為何中午不澆,嗬燒苗燒死你。
歐陽戎瞪了盆中蘭花一眼:
“咳,你小子專門給我說點喪氣話對吧?你也不看看人家衷馬大師,也就是善導大師那位師叔祖,這位高人不就在地宮白日飛升了嗎?還是肉身成佛來著,這至少證明,那座淨土地宮還是沒取錯名字的,機會不小了。”
他點頭,頭頭是道的分析了一波,又瞥了一眼默默傾聽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