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戎這次小感冒,成為了槐葉巷宅邸與潯陽王府這兩日的頭等大事。
潯陽王府接連送來禦醫與名貴藥材。
還有不知是王妃韋眉還是小公主殿下熬的熱乎薑湯。
當然,明麵上皆是以,潯陽王離閒體貼輔助造佛下屬的名義,送來的。
歐陽戎覺得是小病。
可他一回到宅邸,甄淑媛與葉薇睞等女眷們就圍上來噓寒問暖,悉心服侍。
整個家,近百號人都圍著他一人團團轉。
不小心打個噴嚏,都能嚇得半細等丫鬟心顫著急。
還有羅裙貴婦人貼上來,不厭其煩的一聲聲“檀郎該吃藥了”,聽的歐陽戎頭都大了。
晚上回到飲冰齋院子也不安歇。
往日很少打擾歐陽戎私人空間的甄淑媛,頂著夜色,頻繁跑來院子,送暖衣暖被,東張西望,檢查他的裡屋起居。
家中女眷們這一副如臨大敵、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他有些無奈。
“檀郎,我今日去廟裡給你上香祈福了下。”
甄淑媛手中端著一碗藥湯進門,邊走邊道,後麵跟著葉薇睞與半細。
書桌前,歐陽戎暫放下筆,閉目揉了揉眉心,然後睜開,瞧了眼。
後方的白毛少女,纖細小身板吃力抱著一盤熱水,新羅婢則是捧著一團褐色葉片的草木,跟進來。
歐陽戎側身而坐,任由葉薇睞、半細二女給他褪靴。
用浸泡艾草的熱水洗腳。
甄淑媛將一碗黑乎乎的、冒著熱霧的藥湯放在桌上,柔道:
“檀郎,該喝藥了。”
歐陽戎頓時一臉警惕:“這是什麼?該不會是泡了符水或香爐灰吧。”
“是綰綰親自煮的藥,說是她們謝氏私藏的驅寒神方,檀郎嘗下。”
“不嘗。”歐陽戎堅決搖頭:“本來沒什麼病的,被你們一瞎陣,說不定真得病了。”
甄淑媛臉色為難:“綰綰抽空跑來送藥,忙前忙後的,會不會辜負好意。”
歐陽戎出謀劃策:“不和她說就行了。”
“大師兄,什麼不和我說?”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院門打開的聲響,伴隨而來的,是謝令薑婉如清揚的嗓音,語氣好奇。
“綰綰來了?”
甄淑媛驚喜回頭,歐陽戎臉色微變。
甄淑媛上前迎接謝令薑進屋,把她牽了進來;。
“不是什麼大事,你送來的那碗藥,檀郎說……”
甄淑媛轉頭欲語,話語忽然噎住。
隻見愛侄兒歐陽戎麵前的那隻藥碗,此刻空蕩蕩的,比某人的臉還乾淨。
旁邊的葉薇睞與半細正小臉錯愕的看著歐陽戎發呆。
“額……”
謝令薑好奇:“甄姨,檀郎說什麼啊?”
甄淑媛:“說……”
歐陽戎抹了把嘴,一本正經的點頭:“說味道不錯。”
謝令薑喜眉笑眼,俏臉神色有點不好意思:
“不覺得苦就行,第一次熬,賣相可能不太好,不過我放了兩塊飴糖,小時候我喝此藥怕苦,阿父就取塊飴糖給我含著……”
甄淑媛數女發現,檀郎出奇的聽話起來。
陪小師妹聊了會兒,眼見夜深,小師妹、嬸娘相續離開。
書房隻剩下歐陽戎與葉薇睞。
歐陽戎鬆了一口氣。
終於走了。
他取出公文,繼續埋頭處理白日沒處理完的事務,讓葉薇睞先去睡覺。
最近的精力大部分放在了東林大佛的建造上,案牘堆積了很多江州民生的事務,對了,還有明日州學釋奠的祝詞,他得連夜準備好……
所以,這些日子,歐陽戎並不是故意無視越子昂等士子們。
而是他確實忙的抽不出身,去和他們費口舌……
不知不覺,歐陽戎熬到接近拂曉,外麵天色蒙蒙亮。
期間,夜起的葉薇睞數次勸他睡覺,都被其敷衍過去。
歐陽戎放下筆,伸了個懶腰。
並沒有察覺到院子裡,正有一道紅衣倩影端著一碗黑乎乎的熱霧藥湯,寒著俏臉緩緩走近書房窗前,微眯的眼眸閃耀危險的光芒盯著他。
隨即……
有道是,美人含怒奪燈去,問郎知是幾更天!
一番折騰,書房大門敞開,謝令薑板臉搶走桌上燈盞,大步走了出去,
失去燈盞的昏暗門內,那張書桌前,剛從被窩裡迷糊爬出來、僅穿碧綠小肚兜的白毛丫頭犯錯似的低埋腦袋,揪著手指,罰站原地。
歐陽戎神色有點心虛,仰頭迅速飲光碗中苦口良藥,摸了摸小臉自責的葉薇睞,他默默追出門去。
不知道是不熟悉宅邸中的路,還是什麼原因。
謝令薑並沒有走出多遠,輕易就讓某人追了上去。
歐陽戎沒提剛剛的事情,不動聲色換了個話題:
“綰綰忘加飴糖了吧,怎麼有點苦。”
“加了呀……”
謝令薑立馬蹙眉回頭,表情欲言又止,看了看歐陽戎人畜無害的表情,她忽哼一聲,
不想去回答睜眼說瞎話的某人。
歐陽戎眨巴眼睛,上前牽住佳人的玉手,朝正前方那一條背景是拂曉暮光的小路走去。
初春早晨的風,迎麵吹拂,人有些醒神。
歐陽戎轉頭,朝微微鼓嘴像是賭氣的謝令薑說:
“等忙完這段日子好不好,以後絕對不熬夜了。”
謝令薑麵無表情:“大師兄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這次一定。”
“哼。”她彆過臉。
旋即,二人默默走了一會兒。
歐陽戎感受到小師妹握他的素手緊了一些。
歐陽戎也捏了捏她。
謝令薑忽然認真點頭:“他們都在胡說八道。”
“啊,什麼?”
沒頭沒尾的一句,讓歐陽戎有些摸不著頭腦,
謝令薑轉臉,看著他:
“那些吃飽了沒事做的士子們,說伱此前沒有上書奏折,或者上書討好、支持,在貪生怕死。”
她牙關咬緊:“都在胡說八道,大師兄不要搭理他們。”
歐陽戎失笑:“師妹怎麼還在意這個。”
“大師兄難道不生氣?”
“生氣有什麼用。生氣難道就能什麼事也不做了嗎?”
謝令薑唇抿成紅線,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走了一會兒,輕聲道:
“一直沒問,大師兄的奏折寫了什麼,和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