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袁縣令,這是何意啊?”
夜深,掛有兩隻紅燈籠的大宅門口的街道上,
朱玉衡身後跟隨著一眾整齊騎士,剛翻身騎上馬的他,俯視斜瞥了眼門口恭送著他的撫水縣令袁濟。
這位中年縣令身後,跟著一個戴帷帽的嬌滴滴小娘,低頭俏立,不敢看人,兩手捧有一隻托盤。
袁縣令笑語:
“朱將軍,陳員外得知您年紀輕輕,就一人出征在外,為國拚殺,實在敬佩,剛剛洗塵宴上,酒酣飯飽,將軍都不忘著甲,穿這一身森冷兵甲,稍後夜宿軍營,寒夜漫漫,陳員外甚是擔心啊,將軍身體重要。
“於是陳員外特派家中小女,前來送件暖和秋衣,天寒添衣,希望朱將軍不要客氣,雖說將軍英姿颯爽,與令尊一樣秋毫無犯,可為國拚殺,也不能寒涼了將軍不是?”
袁縣令遙指東街儘頭:
“沿街行百步,有一座陳員外家的雅致彆院,將軍可隨陳小娘子去那兒換衣,若是尺寸不適,就讓陳小娘子就地貼身裁量一下,為將軍連夜製備一件更暖和合適的,何如?
“這也算是撫水縣全體官民的一點心意,還望將軍笑納。”
“哈哈哈。”身後跟隨醉酒將士們發出一陣哄笑。
朱玉衡看了眼這位站在紅燈籠下、保持微笑的中年縣令,又歪頭瞧了瞧其身後的嬌滴小娘子。
她手中上墊紅布的托盤裡,放有一疊絲綢衣衫,與一把銅質鑰匙。
朱玉衡哂笑。
今夜是他率軍兵不血刃拿下撫水縣的第三日。
撫水縣乃是洪州的東側門戶,如今,朱玉衡的先鋒軍進駐此縣,除了剛開始處理了一小批不長眼的家夥外,幾乎不費一兵一卒。
這位袁縣令也算是十分識趣,直接綁了蔡勤那邊派的小守將獻出,降的很快,今夜甚至還召集此縣轄區內的富豪員外、鄉賢士人,為朱玉衡等將士舉辦了一場熱熱鬨鬨的接風宴,誠邀參加。
本來朱玉衡懶得來,軍務重要,不過想起阿父的某些叮囑,便前來喝了幾杯酒,不過卻也有防備,不過眼下看來,倒是多想了點。
他目光掃過戴帷帽的嬌滴小娘子,光看身段,就能讓男子暫時忽略長相、關燈一樣的那種。
隻不過……陳員外的小女兒?
朱玉衡一想起剛剛宴席上坐位挺近的大腹便便的老員外,嘴角扯了扯。
他有些無語,你他娘的長那豬樣,還能生出這麼嬌滴滴的小女兒?確定不是隔壁王員外的種?
嗤笑歸嗤笑,不管這個小娘子是不是陳員外親生的,還是說從青樓歌姬裡臨時挑來的,這些都不重要;作為撫水縣官民代表的袁縣令、陳員外等人表現出的態度,才重要,朱玉衡還是挺滿意的。
“宅子就算了吧。”朱玉衡淡淡開口:“末將住慣了軍營木板床,溫香軟榻睡不習慣。”
袁縣令點點頭,立馬接話:“朱將軍果然年少英雄,有令尊之風,下官慚愧。”
頓了頓,又說:
“說起來,下官算是仰慕令尊許久,去年初春,曾在洪州大堂瞻望過令尊貴顏,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好一個上陣父子兵。”
“嗬嗬。”
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朱玉衡輕笑兩聲,胯下坐騎被他禦繩在原地繞了三圈,手中一把深紅馬鞭拍了拍駿馬屁股,才堪堪停蹄。
朱玉衡用拍馬屁股的馬鞭,指了指下方表情不變的袁縣令,失笑搖頭。
“袁大人啊袁大人,其實你也是個英雄俊傑,哈哈哈,以前是末將誤會了,罪過罪過。”
什麼俊傑?識時務者為俊傑的俊傑。朱玉衡若沒記錯,當初這個袁縣令可是清高的很啊,不怎麼給他阿父麵子。
每年開春,地方縣城,按慣例去往洪州城述職,其它洪州境內的縣令們來到洪州城後,都是很識趣,第一時間來洪州城,不是去洪州大堂報告,而是前往洪州都督府,登門拜訪,遞帖塞禮。
唯獨這個叫袁濟的七品縣令,自視清高,每次都空手來,還在一些州縣問題上,給軍伍出身的阿父甩臉色,跟不配合。
隻不過,此前,這個袁濟畢竟是進士清流出身,又將撫水縣治理的不錯,冷峻公正,頗受撫水百姓愛戴,生活作風也比較清貧守規,和江州那邊曾擔任龍城縣令的歐陽良翰有些相似,
當然,沒有歐陽良翰奇跡治水又一鍋端了地頭蛇惡霸那麼離譜、政績顯赫罷了,但在洪州境內也是名氣不小,
因此洪州都督府一直抓不到把柄,整治這根硬骨頭,搞得阿父很是尷尬,一些洪州縣城有樣學樣,都督府一些公令都不好使了。
試問,還有什麼事,是比看見昔日硬骨頭軟下來,還要暢爽的?
朱玉衡嘴角譏笑,悠悠說道:
“袁大人是聰明人啊,兩次率縣民投降都挺快的,與我家牆頭草木一樣,嗬,若真有心,就悉數備好糧草、船隻,還有運糧的人丁,
“勿要給朝廷的平叛大事添堵、影響了戰機,老實等我阿父大軍前來,十萬征討前軍明日就會從潯陽城出征,摧枯拉朽掃平洪州的蔡賊餘孽,
“袁大人馬上就能再瞻望到他老人家貴顏了,到時候,再好好敘舊吧。”
站燈籠下,看不太清表情的袁縣令點點頭:
“好,靜待朱大都督的十萬雄軍,朱將軍慢走,糧草後日就能備好,不過還望朱將軍稍等一二,眼下恰好秋分時節,秋收秋種,鄉親們都在收糧,得暫緩兩日,不過下官保證,七日之內,征夫一定備齊,隻要七日,稍稍過了這農忙時節……”
“三日之內。”
朱玉衡打斷,淡淡吩咐。
“區區一千征夫罷了,隻限你縣三日,走了,袁大人留步。”
對農民耕種之事不太感興趣的武人朱玉衡說完打馬,就要帶頭離開。
袁濟歎氣,轉過身,準備帶嬌滴滴小娘子進門。
可前方街道突然傳來一道疑惑嗓音:
“袁大人把末將秋衣帶哪去?”
回頭一看,原來是朱玉衡勒馬仰首揚而停,回過頭朝袁濟奇怪問訊。
朱玉衡隨從的隊伍中,立馬有一襲輕騎,替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