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零九、攜劍出行秋收農忙過後。

寒潮趕來,潯陽降溫。

夜漏漸長愁少睡,秋衣未製怯新涼。

歐陽戎的秋衣倒是不缺,甚至有得多。

謝令薑、韋眉。

嬸娘、薇睞。

或許還有個離裹兒……等等熟識的女眷,全都早早給他預製了秋衣,準備的妥妥的。

這也算是這個時代婦人的基本操守,連風風火火、不怎麼關心尋常家務的小師妹都不忘記,

除了給大師兄準備裌衣外,她還給遠在洛陽的阿父寄去幾件,雖然陳郡謝氏不缺這點錢,但謝旬作為老父親,收到女兒孝順,也不知道有多欣慰,實打實的貼心小襖了,可惜已經穿在了某個臭小子身上……老父親噓唏。

而且,歐陽戎不知道的是,在潯陽王府,他這位“檀郎”的秋衣,是比家主離閒、長子離扶蘇都先準備的,優先級最高,所用的材質最好。

甚至在入秋白露前,離閒與離扶蘇就早早的主動提醒韋眉等女眷,彆忘了給檀郎準備,一定要妥當安置。

叮囑再三。

就和去年那一條遼東特產、絕品連城的狐白裘披肩一樣。

隻不過被溫香軟玉的貼心女眷包圍的歐陽戎,出門被寒涼秋風一吹,心思就不禁飄到了龍城阿山家那邊,擔憂起妹妹阿青和柳母來了。

主要是這個時代,凍餒之患沒有完全消除,歐陽戎看的前朝、本朝史書上,動不動就是什麼“大雨雪,民多凍死。”、“逢大雪,坑穀皆滿,士多凍死。”、“江、溪魚皆凍死。”之類的對災難的冷靜白描。

短短幾句,觸目驚心。

歐陽戎也是做了江州主官,收到各地方的民情上報,才真正知曉,秋冬對於窮苦人家而言,多麼難熬。

雖然有歐陽戎留下的布置照顧,但龍城那邊,阿青、柳母她們卻不願意麻煩他太多,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阿青她們都是自給自足,勞動養家。

每次刁縣令來潯陽城述職,或燕六郎回龍城看望父母阿姐,歐陽戎都朝他們問一問,阿青那邊的事。

所幸每次得到的消息都還不錯。

阿青一家過的挺好,除了柳母養病在床需要的藥材、醫資外,阿青幾乎沒有找歐陽戎這邊取過什麼東西。

也是因為時刻關注阿青家的事,秋衣不缺的歐陽戎才算不脫離群眾,對江州尋常百姓的生活格外感同身受。

那些古人悲秋之語,大多都出於草木搖落、氣象蕭瑟,加之平民缺衣少食,有凍困之虞,更添一層淒涼。

再加上秋日除了農忙,又是適合發動戰爭的季節。

所謂的多事之秋,不是一句空感歎。

對生活水平低下的平民而言,如何挨過缺衣少食的秋冬季節,是一個無比憂懼的問題。

眼下江州作為最前線,江州大堂一邊要建造佛像,一邊要給即將到來的江南道行軍大總管準備戰爭物資,財政頗為吃緊。

即將最近有秋收新割的糧食入庫,也捉襟見肘。

這些日子,歐陽戎斤斤計較,打著算盤,偶爾站起身,在長廊秋風中,臉色憂慮徘徊……然後再坐回去,繼續算賬。

他有些體會老師信上提及過的狄夫子的難處了。

而用旁觀者視角的謝令薑等人感慨的話說,歐陽戎這個專門管民生的江州主官,真是當的如履薄冰,每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就沒見過這麼忙的潯陽主官。

以往那些不都是參加潯陽詩會、與名士們把酒言歡來著。

雖然聽出了小師妹話語裡的心疼,但歐陽戎依舊難閒下來。

加之前兩日,收到的某道消息,歐陽戎開始準備出城,籌劃一趟遠門行程。

當然,他作為一州長史,江州大堂內不少人官吏圍著他轉,盯著他的眼睛也不少,不可立馬玩消失,得徐徐規劃……

這日,臨近上午出發,歐陽戎清晨打馬過街,早早來到潯陽王府。

“檀郎和大郎這次是要去哪?”

潯陽王府,一間暖閣內,謝令薑、韋眉、離裹兒數女都在,韋眉領著一眾俏麗丫鬟,圍繞著屋中央的歐陽戎、離扶蘇團團轉,給他們整理衣物行囊,韋眉好奇抬頭問。

歐陽戎垂目,整理袖口,解釋:

“巡查下諸縣,要過秋冬了,得下去逛一圈,監督一下,看看有沒有地方縣官,因為匡複軍戰事的借口,懈職怠工,荒廢本縣民務。

“還有朝堂分攤的任務,給征討大軍調糧的事,也得去監督下,預防鄉野強征強納……

“正好,那位江南道行軍大總管還沒來,趁著還有兩天,出去走一趟,不然等人到了,秋日戰事開啟,多事之秋,又有得忙了。”

歐陽戎搖搖頭。

除了日常擼貓的離裹兒,韋眉等女眷聽的一愣一愣的,謝令薑插話道:

“大師兄就是操心多疑,他整日坐在大堂,聽著下麵人好言彙報,他總是不放心,怕這些油滑官吏們摸清了他性格喜好,專說好聽的哄他,所以要跑去看看。”

“也有一部分原因吧。”頓了頓,歐陽戎點頭:“不得不防。”

謝令薑香腮鼓起:“所以伯母彆勸了,讓他去逛逛吧,就是勞碌命。”

歐陽戎笑了笑。

韋眉隻好點頭,看了眼歐陽戎旁邊,默默整理嶄新官服的悶葫蘆長子,她不由擔憂:

“檀郎,大郎一定要去嗎。”

離扶蘇聞言抬頭,語氣無奈:“阿母。”

一直傾聽的離裹兒,替阿兄答道:

“阿兄現在不是孩子了,不能再縮在家裡讀書,他是江州彆駕,名義二把手。

“阿母,阿兄總要走到台前的,這次跟歐陽良翰一起出去巡查,體恤民情,算是初次亮相的好機會。

“大夥都看著呢,阿兄也得好好表現。”

韋眉頓時理解了歐陽戎帶離扶蘇去的深意。

不禁一歎。

兒行千裡母擔憂。

可韋眉即使再婦人眼短,也明白,在這個皇權、財富、資源都在家族血脈間平穩傳承、推崇嫡長子繼承製的時代,

一個穩固有遠大前景的派係或勢力,都需要傳承有序,即,能讓外人、潛在投靠之人遠遠看清楚繼承的脈絡。

所以潯陽王府要想順利起勢,光有離閒這一杆金閃閃旗幟還不夠,繼承人問題,同樣很重要。

毋庸置疑,嫡長子離扶蘇就是潯陽王府的接班人,曾被大乾高宗皇帝冊封為皇太孫,繈褓之時,就得到特許,封王開府。

隻不過後麵,伴隨著離閒的三個月帝王體驗卡用完,一起到期結束了罷了。

雖然離閒還有其它兒子,

有庶人期間侍妾所生,也有一些是被貶謫前的妃子生的,

隻不過被貶後,妃子們大都回了顯赫娘家,孩子也跟去了,不在身邊。

這些年來,一直陪伴他身邊的,隻有正妻韋眉,和離大郎、離裹兒。

這一對兒女在家中孩子中,地位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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