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正是雨季。

高柳縣也有俗語，說是七月下一溝，毛毛毛細雨滴到秋。

但六月之後，高柳縣就沒迎來一場雨，不少農戶已有些憂慮，擔心影響收成。

「大晴天，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雨水……」

小院內，黎淵放下破風槌，渾身汗氣。

脫下衣服洗了洗，掛到晾衣架上，黎淵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出門上工。

上品利刃不好打，十二口，至少也得三個多月，他可不敢耽擱。

剛出門，黎淵碰到了垂頭喪氣的孫胖子，他打了個招呼，後者勉強應了聲。

「你這是？」

跟著進了屋，黎淵還有些擔心，但不一會，就聽到了鼾聲。

「於真撤回來了，那麼，發鳩山裡隻剩了曹焰帶著的十多人？」

三個多月前，曹焰調動了附近幾縣，大部分學徒出城，但沒多久，就有幾家勢力撤了回來，嶽雲晉和吳明就是那一批回來的。

於真算是最後一批，他回來，意味著城外隻剩了曹焰……

「真在躲嗎？」

黎淵心下搖頭。

稍微耽擱了一會兒，天色大亮，路上的行人就多了起來，黎淵倒也不急了，去了常去的早點攤。

「不巧了黎哥兒……」

遠遠地，攤主迎了過來，一臉無奈。

但不用他說，黎淵也瞧見了。

攤位上，坐著一個人，厚厚的蒸籠疊了一人多高，拳頭大的滾燙肉包，一口就塞一個，米湯更是不要錢似的灌。

那人約莫三十上下，個子不高，腰間掛著把黑刀，蠟黃臉，倒是和於真有點相似。

「捉刀人？」

黎淵也沒在意，準備換一家吃點東西，卻也習慣性的靠近了兩米。

「嗯？」

那中年人突然回頭，冷冽的眼神掃過。

這麼驚覺？

黎淵忙退後幾步，離開，心頭卻是一驚。

【人皮麵具（二階）】

【百年白雲白寶泥，混雜灰靈鰍而成的軟底麵具，可拓印他人麵目……】

【掌馭條件：縮骨功大成】

【掌馭效果：縮骨功大圓滿、喬裝易容、平平無奇】

那中年人的刀也是二階，但比起這張麵具來，就不值一提了，黎淵瞬間就被吸引了。

這哪裡是麵具，簡直是神器！

黎淵心裡震動，眼熱不已。

這麵具配合掌兵籙，他分分鐘能變成另外一個人！

「等會兒！」

身後傳來聲音，那中年人走了過來。

「這位大俠？」

黎淵飛快抬頭瞥了一眼，心裡驚異，這麼近距離，他也完全看不出來這人帶著麵具。

簡直是巧奪天工！

「什麼大俠？」

那中年人嗤笑一聲：「某家李霸，來自蟄龍府，路過這裡，聽說你們這有座菩薩廟很是靈驗？」

你爸！

黎淵差點想掏出破風槌給他來一下。

但還是捏著鼻子給他指了路：「千眼菩薩廟就在內城，進城隨便問一個人都知道路……」

「多謝！」

自稱李霸的中年人丟了兩個銅板過來，轉身向內城而去。

「這人什麼來路？」

黎淵接過銅板揣進袖子，心裡有些犯嘀咕。

正經的捉刀人會帶麵具出門？

還有這個一聽就很假的名字……

「是個江洋大盜吧？」

黎淵有點好奇這人的身份，主要是眼熱那張麵具，但也沒多事，快步走向鍛兵鋪。

他估摸著白猿勁養出來就在這兩天了，可不想再招惹什麼麻煩。

……

……

「呼吸沉穩，氣血旺盛，那小子的根骨怕是不差？」

佩刀中年李霸心裡轉著念頭。

他腳程很快，沒多久已到了內城，隨便問了幾個人，就來到了千眼菩薩廟外的大街。

遠遠地，可以看到香火頗為旺盛的廟宇，以及迎來送往的和尚們。

千眼菩薩廟的香火自然是很旺盛的，不止是內外城，城外的鄉鎮也不乏有人來拜的，多半是夫妻。

千眼菩薩，據說送子很靈驗。

「送子？」

李霸扯了扯嘴角，混進人群中。

……

……

來到鍛兵鋪，黎淵準備先去倉庫選礦，路過內院時，瞧見了於真與嶽雲晉，兩人似乎很親密的說著話。

「他要拉攏嶽師兄？」

黎淵也沒在意，去倉庫選了今日要用的礦石鐵料。

回來時，見嶽雲晉一個人愣在那，不由得好奇。

「嶽師兄？」

黎淵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沒事吧？」

「啊？」

嶽雲晉回過神來，晃了晃頭，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他……沒事，沒事。」

「迷神法？」

黎淵好似猜到了什麼。

「嗯……」

嶽雲晉麵色發青。

他也沒料到，這個名義上的二掌櫃居然就在內院門口向他下藥，一時不察，居然中了招。

「真是迷神法？」

所謂迷神法，黎淵後來也找人問過，這是一種江湖上的下三濫手法，類似於前世的***。

中藥者會心神恍惚，有問必答，但因為隻要心誌堅定，就不會被影響，所以，刑訊逼供都用不上。

‘嶽師兄的意誌有點薄弱啊……估計是用藥太多？

黎淵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問道：

「他問你什麼？」

「他……」

嶽雲晉環顧四周，臉色仍是很差：

「他問我之前在發鳩山追殺年九時，誰在密林裡逗留最久……」

「嗯？」

黎淵心頭一跳：「嶽師兄你怎麼說的？」

嶽雲晉皺著眉，搖頭：

「我不記得了……」

「……」

心情極差的嶽雲晉轉身走了，留下同樣心情極差的黎淵。

「這條毒蛇真陰魂不散啊！」

黎淵想了想，當天自己回來的算是早的，但這種被人惦記的滋味，可著實有不爽利。

「黎淵！」

這時，張賁找了過來。

「馬上！」

黎淵應了一聲，快步回到鍛造房。

「這些天，趕工緊著點，打壞了也不打緊，多試試手，積累經驗。」

張賁拿著張圖紙，黎淵瞥了一眼，像是把錘兵。

「弟子知道了。」

黎淵也沒心思多問，拿起鍛造錘，就開始捶打起來。

選礦，鍛鐵，淬火……

上品利刃，必須從開頭做起，黎淵速度算是快的，也得八九天才能打一把出來。

見他如此勤勉，張賁心下點頭，繼續觀看圖紙，極品利刃每一把都價值千兩，他都不敢大意分毫。

黎淵捶打生鐵，心思

卻有些發散：

「氣血沸騰生內勁，一點勁藏氣血中……白猿勁，要劇烈搬運氣血，最好有大藥輔助，嗯，我留著一枚上等補元丹。」

……

……

夜晚，天黑不見月，似有烏雲彙聚。

呼！

呼！

小院中，風聲呼嘯。

黎淵一夜沒睡，此時於院中挪移，掌中一柄長達一米八的巨錘橫空而舞，破空聲急。

「呼！」

「吸！」

重達百斤的重錘繞身而動，黎淵的呼吸仍是平穩，猿六呼吸法依次更迭，搬運著渾身的氣血。

氣血大循環，遍布全身，一次流轉可以調動更多的氣血，恢複快，耐力強。

黎淵一次舞錘，足可堅持近兩個小時。

「呼！」

重錘放下，如茅草落地無聲，黎淵張口吐出濁氣，渾身汗氣蒸騰。

但他隻是稍稍休息，就再度提錘而動，重錘破空，一式一式的披風錘行雲流水般施展出來，

十八錘，三十六錘！

白猿披風錘大成，可疊一十八錘錘勁，圓滿則可疊三十六錘之多。

一錘更勝一錘，三十六錘疊加下來，那破空聲‘嗚嗚宛如呼嘯雷鳴，聞之就令人膽寒。

哢哢哢

黎淵仍未停下，擰腰而動，身如旋風，巨大的錘勁讓他的筋骨發出‘哢哢之聲，好似不堪重負。

但他仍未停下，反而在錘勁到達頂峰時，將嘴裡含了半夜的‘上品補元丹吞入腹中。

「三個多月前，我的血氣已經大成，若非等待氣血大循環，白猿勁我早已可以養出來！」

「圓滿錘法，氣血大循環，上等根骨，補元丹……」

「一鼓作氣，迫出‘白猿勁！」

內勁之前，隻有四步，入門、精通、小成、大成，圓滿與大圓滿，根本不是常規境界。

黎淵已成蜂腰猿臂，根本無須追求大圓滿。

或者說，後天改易根骨，就意味著錘法已經大圓滿。

咕咚！

似石落井中。

黎淵隻覺腹內騰起熱流，本就被錘法調動，流轉極快的氣血，猶如吃了猛藥般，再次加速。

「哼！」

饒是早有準備，黎淵仍是不由得悶哼一聲，隻覺好似烈火上身，毛孔都在向外噴火。

血氣，已經沸騰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

嘩啦啦

有那麼一刻，黎淵甚至以為聽到了自己血液流淌的聲音。

哢嚓！

夜幕中，有電蛇劃過，隆隆雷聲隨之而來。

「唳！」

小院中，全身赤紅的黎淵心頭一震，自一聲白猿怒嘯聲中睜開眼。

絲絲縷縷白汗氣從他的周身飄蕩而起，好似高溫蒸發了汗液。

「白猿勁？」

黎淵攤開手掌，赤紅色漸退，但他卻可以感覺到，一縷不同於氣血，更真實的勁力在掌中彙聚。

砰！

他突然彎腰，滿是汗氣的拳頭重重打在了地麵的青石上。

哢嚓！

院內鋪著的青石頓時裂開！

白猿勁，成了！

轟隆隆！

黎淵甩了甩微疼的手掌，抬起頭，隻見烏雲彙聚。

「要下雨了……」

將破風槌收回掌兵空間，黎淵跨步進了屋子。

自床底下取出一套灰色的大眾麻衣，

和一塊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