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走了八萬裡!”
神兵山脈的密林之中,八萬裡跨步狂奔,橫衝直撞,攔路的草木山石無不被一撞粉碎。
很快,震動聲消失,一道道人影穿梭在密林之間,四散追向遠處。
“晦氣,晦氣!”
一處山澗中,縮著身子的八萬裡臉色發黑。
前後兩個多月,他隻要一現身就被追殺,一現身就被追殺。
無論他怎麼藏形匿跡,但凡被人看到,立時就被認出來,讓他不止一次痛罵自己這非人的體型。
“老子一定要練成陰龍縮骨功!”
山澗裡,八萬裡鑽進厚厚的枯葉中,他咬牙切齒,又一次開始練縮骨功。
過去的三四十年裡,他練了不知多少門縮骨功,很有幾門都練到了大圓滿。
若非如此,他的體型早已突破丈二了。
“陰龍縮骨功!”
枯葉下不時傳來或高或低的骨節摩擦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八萬裡艱難冒出頭來。
他滿身都是帶著血汙的汗漬,臉色更是煞白一片,活像是失血過多。
但他卻隻想狂笑出聲。
陰龍縮骨功小成,比兵道鬥殺錘圓滿都還要讓他喜悅。
“我,我終於,終於成功了!”
八萬裡站起身來,感受著寬鬆許多的衣裳,差點忍不住老淚縱橫。
四十多年了,他的身高再一次回到了九尺三寸,仍然不矮,但再加上那幾門縮骨功,他有把握把自己的身高壓到八尺!
這,已經是正常人的身高了。
哢哢哢
幾乎沒有任何耽誤,八萬裡強忍著骨骼摩擦的劇痛,一縮再縮,直至再縮不動時,整個人已經縮水了好幾圈。
嗖嗖嗖
山澗上,有人影穿梭而來,有人落於上麵,一眼瞧見了滿身血汙的八萬裡:
“這位兄弟,可見到那八萬裡?”
“不,不曾。”
八萬裡捏著嗓子,心下狂喜,這夥人都沒認出自己來!
“此獠天生神力,武功極高,若遇到他,切勿獨自出手。”
山澗上那人警告了一句,快步離去。
八萬裡應了幾聲,適應著縮骨變矮後的變化,許久之後,才爬出山澗。
夜色下的神兵山脈,不時有火光閃爍,遠遠地,他能看到神兵穀山門所在,
以及夜色之中的蟄龍府城。
“入城!”
看到蟄龍府城的那一刹,八萬裡腦子突然‘嗡’了一聲,不可抑製的想起了百花榜,想到了百花閣……
唰!
八萬裡一把扯下褲腰帶,看了一眼,頓時狂喜:“小了,小了!”
大笑幾聲,八萬裡頓時忘卻了被人追殺兩個多月的艱辛,腳步一轉,快步向蟄龍府城而去,決定讓他們多活兩天。
蟄龍府,夜裡也有一方城門是開著的,來來往往的行人還不少。
八萬裡混在人群中,雖仍高過常人一頭不止,但他感覺很好,甚至往日裡見慣的景色,也變得鮮活起來。
“萬裡!”
突然,他肩膀微沉,還未回頭,已被人拉進了旁邊的小巷子裡。
“師父?”
小巷裡,韓垂鈞上下打量著八萬裡,有些驚詫:“你練成陰龍縮骨功了?”
陰龍縮骨功是他為了八萬裡從摘星樓換出來的,屬上乘橫練,難學難精。
他估算過,以八萬裡的體格,想練成這門縮骨功,至少還得數年才是。
“練成了!”
八萬裡鼻頭一酸,差點流下淚來,這幾十年裡,縮骨已經成了他的執念。
“好,好,好。”
韓垂鈞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有些欣慰,他是知道八萬裡這個執念的。
“師父,您這是?”
八萬裡回過神來,警惕的掃過四周:“邪神教、淮龍宮的人都在追殺您老,您怎麼來蟄龍府了?”
“這事終歸是要解決的。”
韓垂鈞的眼神平靜,他已經來府城半個多月了。
“解決?”
八萬裡心頭一震:“您老要對淮龍宮動手了?”
淮龍宮是惠州之主,千餘年前或許實力與神兵穀相差仿佛,但如今,卻已經遠遠超過。
其宗門之內高手如雲,遠非如今的神兵穀可比。
“不要老想著打打殺殺!”
韓垂鈞瞪眼。
“……”
八萬裡頓時語塞。
“淮龍宮、邪神教所為不過是裂海玄鯨錘,此錘並不在我等手裡,解釋清楚也就是了。”
韓垂鈞沉聲道。
“這,這怎麼解釋?”
八萬裡微微一怔:“您老知道那李元霸是誰?”
“不知。”
韓垂鈞搖搖頭。
“那?”
“為師準備去找龍虎寺。”
韓垂鈞並未隱瞞。
“龍虎寺?”
八萬裡心頭一跳:“龍虎寺的人可不好接觸……”
天下十九州,龍虎占其四,這是真正的龐然大物,除卻裂海玄鯨錘之外,惠州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引起他們的注意。
“不好接觸,也得接觸。”
韓垂鈞也沒多說,吩咐了八萬裡幾句後,快步離開,隱沒在人群之中。
八萬裡心下憂慮,卻也隻得按下心思,留戀的看了一眼百花閣所在,轉身出城。
……
蟄龍府城東南,一間很小的院子。
嗚嗚
小院,大樹下,魚玄風緩步推拳,他身形或起或伏,虎豹馬牛諸形兼具一身。
一舉一動不見如何暴戾,卻有種圓融自然之感。
呼
夜風徐徐而來,其身形微變,如風般飄忽而動,但不及幾刹,身軀一僵,周身的氣流已是散去。
“形為外顯,神為形魂。你這風形、虎形徒具其形,卻無其神,談何諸形合一?談何風虎之形?”
房簷下,魚玄機雙臂環於胸前,微微皺眉:
“這次回山前,你若不能修成風虎之形,還是趁早通脈吧。”
“絕不!”
魚玄風咬咬牙,再度打起精神來演練風虎之形,但這次還不如上前,沒一會兒,已踉蹌跌倒在地。
“悟性不行,就是不行。”
魚玄機冷眼瞥了他一眼,後者心中不服:“悟性,悟性,沒有悟性就練不得武嗎?”
魚玄風心中大是不服:“我聽說神兵穀那個韓垂鈞,七十年苦修終成百形,易形時可殺煉臟!”
“韓垂鈞?”
魚玄機看著自己弟弟,像是看到了什麼白癡:“你居然要和易百形的人相比?”
易形有先難後易的說法,但那絕不包括百形,諸形兼具必然是越往後越難。
想兼具百形,那絕不是努力就行,非有大悟性、大魄力不可為之。
龍虎寺數萬弟子,兼具百形者,可也隻有寥寥幾人而已。
“他隻是龍形根骨,還不如我呢!”
魚玄風心中越發不服了,但他很快閉上嘴,院門被人敲響。
“誰?”
魚玄機神色微緊,隔著不過四五丈而已,她居然都沒感覺,就有人逼近了大門?
“玄機,請他進來。”
這時,書房內傳出聲音。
“是!”
魚玄機神色一肅,快步開門,卻見一帶著鬼臉麵具的老者正立於門外。
“韓垂鈞?”
魚玄機眸光一凝,易百形者,如今惠州僅此一人,名聲之大,連她都覺如雷貫耳。
“韓垂鈞?!”
打拳的魚玄風驚呼一聲,快步而來。
易形,通脈。
韓垂鈞瞥了一眼院內兩人,心下稍稍有些感慨,龍虎寺的弟子,真非下宗可比。
這兩人可隻是龍虎寺的內外門弟子,但神兵穀當代,也隻有八萬裡等幾人可比。
“韓前輩,請。”
魚玄機瞪了一眼自家弟弟,請韓垂鈞進門。
“宮兄高徒,果然了得。”
韓垂鈞讚了一聲,緩步走向亮著燈的書房,魚玄機兩人在院內看著,心下微驚。
這人居然認得他們師傅?
“韓兄謬讚了。”
書房內,宮九川伏案書寫著什麼,這時方才抬頭,看著須發已白的韓垂鈞,稍有些感懷:
“一彆四十餘年,你我都已老朽。”
“宮兄正值壯年,老朽的,隻是韓某而已。”
韓垂鈞抬手關上房門。
“韓兄此來,可是有事?”
宮九川合上卷宗,他和韓垂鈞、經叔虎相識於四十多年前,曾一同遊曆帝都。
“瞞不過宮兄。”
韓垂鈞並不客氣,扯來一張椅子就隨意坐下,順手還端了一杯茶:
“淮龍宮假借裂海玄鯨錘出世之事,與邪神教暗通曲款,意圖圍剿我神兵穀,韓某此來,是要求個公道。”
“……據宮某所知,這兩個月裡,這兩家死傷之人,還要多過你神兵穀吧?”
宮九川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而且,未必是假借吧?”
“我神兵穀追尋裂海玄鯨錘已有一千四百年之久,若真有那個緣法,又何苦等到現在?”
韓垂鈞叫屈不已。
“裂海玄鯨錘出世於今年,這是邪神教總壇傳來的情報,其真假宮某心中有數。”
宮九川搖搖頭:
“月餘之前,我借了一枚辟火珠,曾下到潭底,發現火脈衰竭,寒潭轉暖,這證明了裂海玄鯨錘已經離去。”
兩個多月的時間,他把整座寒潭都走了個遍,沒有任何發現,這正說明了邪神教的情報不假。
否則,有邪神教的千靈祭的儀式在,不至於連蛛絲馬跡都沒發現。
“什,什麼?裂海玄鯨錘……”
韓垂鈞身軀一震,似乎都有些恍惚,語氣中儘是失落不甘:
“我還道隻是傳言,沒想到裂海玄鯨錘真的認主了……可憐我神兵穀曆代尋兵,卻原來隻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