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站在後院花園內,定定地看著幾株櫻桃樹。
秋風乍起之時,其實已經沒什麼景色可以觀賞了。
這裡重要的,就隻有人罷了。
“參見王妃。”邵勳躬身行禮。
裴妃今天戴了個紫色綸巾,更添幾分貴氣。
魏晉時期,男子頭戴綸巾,此綸音同“關”,比較大,主要用來束縛頭發。
婦人所戴之綸巾,綸音同“倫”。共分兩種,溫暖時節佩戴的較為小巧,僅限頭部。冬日嚴寒時節,不但綸巾較為厚實,大小也及肩,甚至延伸到半個手臂上,主要起防寒作用。
紫色、白色是婦人常見的綸巾顏色,比如石虎的皇後就喜歡戴紫色綸巾。
小巧的紫色綸巾旁,還有玳瑁五兵佩,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非常吸睛。
這婦人,越來越喜歡打扮了,以前很樸素的。
“在看什麼?”裴妃輕聲問道。
“白櫻桃下紫綸巾。”
裴妃輕輕一笑:“你會寫詩?”
“不會。我隻會打打殺殺。”
聽到“打打殺殺”四字時,裴妃歎了口氣,問道:“聽糜子恢提及,你讓我和世子都住進金墉城,何也?”
“司空奉帝北征,結果尚未可知。西邊傳來消息,長安在大肆征兵,這會可能已經出發了。”邵勳說道:“王府隻有五十隨從護衛,不夠安全。”
“你不是增派了五十人麼?”
“不夠的。”邵勳搖頭:“張方至少能帶兩三萬兵馬過來,洛陽不一定守得住。”
長安司馬顒到底能動員多少兵,經過這兩年差不多也能看明白了。如果不傷筋動骨的話,大概就七萬人的樣子。
前番攻洛陽,損失不下兩萬,剩下五萬。
這會秦州皇甫重還在堅持,聽聞司馬顒也派了部分兵馬過去督戰,那麼如果張方奉命東進,他帶來的兵能有這五萬人的一半就不錯了。
在這件事上,皇甫重其實是牽製了大量關中兵力的。
孤城一座,堅守大半年了,始終沒被攻克。而朝廷卻已經收了他兄弟的宅子,轉賜給了邵勳,皇甫重的堅持注定要受到辜負——即使他派人突圍而出,向朝廷求救,多半也沒什麼結果。
因此,張方東行的兵力,少則兩萬,多則三萬,大概就在這個數字間。而且馬上就要迎來秋收,秋收完了還有秋播——如果種小麥的話——農兵也不好大肆征發。
司馬顒即便再不顧惜農時,也怕底下人群起反對。
但即便隻有兩三萬人,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戍守洛陽的多為新募之軍,勉強能鼓起勇氣上城頭,野戰風險實在太大。邵勳已打定主意守了,先看看情況,守不住了再說。
“所以你擔心西兵破城,捉了我和世子,令北征大業毀於一旦?”裴妃問道。
她很聰明,頃刻間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是。”邵勳回道。
“其實你想多了。”裴妃用略帶點譏諷意味的語氣說道:“如果鄴城攻克在即,即便我們娘倆被張方抓了,他也不會收手的。況且張方這人雖瘋,卻不是傻子,他未必會對我們如何,司空他不會擔——”
“我擔心。”邵勳直言不諱地說道。
“擔心什麼?”裴妃問完又覺得這句話不太合適。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到底在期待什麼?
人家是個少年郎,容易衝動,萬一說了什麼令人難堪的話,你怎麼收場?但這個危險的遊戲委實太刺激了些,能夠填補她空虛生活的很大一部分。
她甚至微微有些緊張了起來。
“擔心王妃……和世子。”邵勳回道。
裴妃緊繃的身體慢慢鬆弛了下來,臉微微有些熱。隨即又用略帶嘲笑的目光看向邵勳,似乎在笑他言不由衷。
“若守不住洛陽,你打算怎麼辦?”裴妃轉過了身去,輕聲問道。
“退守金墉城。”
“金墉城也守不住呢?”
“帶你和世子突圍。”
裴妃微微一怔。
邵勳沒有用“王妃”這個中性的稱呼,而是用了“你”,這讓她有些不適應。
“兵荒馬亂,矢石橫飛的戰場上,如何輕易突圍?”裴妃轉過身來,問道。
“我會給你擋箭的。”邵勳說道。
裴妃如白天鵝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