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月以後,河陽南橋進入了緊張的重建階段。
度支校尉楊寶拉了十五萬斛漕糧至南岸卸貨,大車小車立刻裝滿糧食,經臨時浮橋輸往北岸——這條浮橋兩次被衝毀,第三次終於建成,到戰爭最後階段都沒用上,如今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禁軍也派了數千兵士,在河陽南城附近紮營屯駐。
至於他們能不能保障橋梁建設順利完工,那就隻有天知道了,反正經過一個月的整頓,這支部隊表麵上看起來還像那麼回事。
十月初五,韋輔來到了河陽南城,夜宿渡口,準備第二天乘船去中潬城,再經河陽北橋抵達遮馬堤。
住宿條件還不錯,聽聞朝(邵)廷(賊)打算在這裡建一個大型驛站,分南北兩個部分,供往來信使、軍將、官員歇腳、吃飯、換馬,這個應該就是了
如果有行人、商徒想住驛站的話也可以,交錢就是了。
有圍牆、有驛卒、有飯食,不比宿在野地裡強?
吃罷晚飯後,韋輔四處閒逛,看著堆在牆角的磚瓦,拿起一塊看了看。
這是一塊繩紋板瓦,質地優良,上有“南甄官瓦”的戳印。
好家夥,居然是官窯出品的磚瓦。
甄官署是一個衙門,簡單來說,最大的業務是經營官窯,燒製磚瓦。
另外,還會製作石板、石刻,以及陶土器具。
喪葬業務也有,比如豪華大墓前的碑銘、鎮墓石獸等等,沒有甄官署不乾的。
該衙門位於洛陽東南,故有“南甄官瓦”字樣。
轉了一圈後,發現外頭太嘈雜,到處是鋸木聲、車馬聲,於是便回了院中,正巧遇到另一位住客。
二人打過招呼,才發現都是官人,一為南陽國大農(韋輔),一為前襄城公主家臣、現河陽令(程元譚),於是坐下閒談。
坐下之時,兩人都下意識緊了緊袖中的書信,害怕被人看見。
韋輔手中的是南陽太妃劉氏寫給邵勳的信。
程元譚手中的則是襄城公主司馬脩褘寫給邵勳的信。
韋、程都是精細人,自然不會讓對方發現這個小秘密。
“聽聞匈奴騎軍大舉南下,牧馬河內,卻不知如何了。”程元譚首先挑起話題。
“老夫所知還不如程公呢。”韋輔苦笑道:“隻在路上聽聞,船隻日夜不停轉輸糧草軍資至北岸,回程時帶了不少軍士回來。”
“陳公竟然嫌北岸兵多?”程元譚驚訝道:“那為何還征召各家部曲?”
“哦?程公所攜之部曲……”韋輔問道。
“然也。”程元譚點了點頭,道:“一共四十七騎,乃公主家兵,儘皆付於陳公,以實其軍力。”
“還有彆家部曲麼?”
“其他的卻不太清楚,隻知王國舅之妾荊氏遣其兄荊成率三十騎投軍。”程元譚說道:“唔,長平殷氏之殷熙率自家部曲百騎投軍。隻是耳聞,做不得準,或有訛誤。”
韋輔暗思,其他人便罷了,長平殷氏卻做不得假。
這是潁川本地士族,族中又有女子在陳公府上為媵妾,投軍一點都不奇怪。
自年初那場昏禮之後,潁川士族已經不再瞻前顧後,開始下血本了。
“淮潁突騎之鄉,果是不凡。”韋輔感慨道:“今日道中還見得數十騎北行,一問乃是汝南突騎之後,騎得驢騾北上投軍。”
淮潁突騎後裔主要分布在潁川、汝南、南陽一帶。
尤其是汝南,地多名山大川,盛產驢騾,有點騎戰基礎的人不少——就算真忘了祖上的手藝,多多少少練過騎馬,也縮短了訓練時間。
“陳公打贏了遮馬堤之戰,騎軍損失應當不小。”程元譚又道:“征世家之私兵騎士,也是無奈之舉。潁川、汝南被這麼一通搜刮,鄉間縱馬馳獵的少年卻少了許多。”
韋輔輕輕點頭。
事實上,他此番北上的任務之一,就是見到陳公,尊奉他的號令。至於是什麼任務,大體上也清楚,其一是買馬,其二是募兵。
長安已經光複,走武關可至藍田。
以南陽王府的名義、京兆韋氏的身份,再加上千餘兵丁護衛,交涉一番之後,應不至於被留難。畢竟陳公可是大晉朝的忠臣啊,關中的刺史、都督們沒必要為難他。
買馬募兵之外,其他任務也是有的,比如聯絡秦州的南陽王保。
此事可與買馬募兵一起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