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嵩離開褚府後,一路向西。

這一片是戚裡,以前王公貴族們居住的區域。經曆了超過十年的戰亂後,已是一片廢墟。從去年開始,生機開始在此綻放。

首先是義從軍副督劉達得賜豪宅,位於夏侯淵舊宅之上。

此宅相對完整,陳公征發俘虜將其重修,現已可住人。

不過劉達沒敢把家人從上黨接過來,可能覺得這樣做太冒險了。

當然這沒什麼關係。他已經在本地得到了一個小妾,那是陳公賞給他的,原本石勒府上的一位家妓非妓女的意思,事實上舞女、女樂等等都可稱“家妓”,不過事實上可能也差不多,都有可能要陪侍客人。

經過劉府時,棗嵩特地停下來看了看。

占地數畝,前後數進,圍牆粉飾一新,甚至連門樓都新造了。

不過材料應該是舊的,拆東牆補西牆,從廢墟裡麵挑選堪用的石料、木料,重新修繕其實,上漆、粉刷以後也看不大出來。

棗嵩繼續往前走。

快要離開戚裡時,聽到燕地口音,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汝等是燕人?”棗嵩看著那群住在廢墟之中,瑟瑟發抖的流民男女,問道。

棗嵩看起來就是官人,身邊還跟著仆從護衛,流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推出一老者上前說話。

“官人,我等來自燕國。”老者說道。

“燕國”是舊稱了,現在應該稱作燕郡,因為末代燕王已經過世十餘年了燕王司馬機食封二萬戶死後無嗣,齊王冏將其子司馬幾過繼襲爵,司馬冏敗後,國除。

“為何南下當流民?”雖然心中隱隱有些猜測,棗嵩還是忍不住問道。

“鮮卑屯於國中,四處擄掠,征糧攤派,實在過不下去了啊。”老者歎道。

棗嵩無言以對。

段部鮮卑被慕容、宇文聯合打擊後,退入幽州境內。其一部甚至屯於薊城附近,已是幽州核心腹地。

塢堡、莊園固然不懼鮮卑鐵騎攻打,但你總要出門吧?總要種地吧?還是要被人家拿捏。

有人忍下來了,任鮮卑盤剝。

有人忍不住,乾脆走人不僅僅是普通百姓,甚至包括莊園主、塢堡帥。

段部鮮卑進入幽州,可不僅僅停留在鳥不拉屎的邊境區域,事實上他們一直在遷徙,現在已經屯於燕郡這種核心腹地了。

他們是遼東、遼西的失敗者,但進入幽州之後,凶猛無比,甚至擊敗了王浚請來的拓跋鮮卑,戰鬥力十分強勁。

王浚無法庇護百姓,那就彆怪百姓離他而去有人南下冀州,有人去遼西、遼東投靠慕容鮮卑。

“你等住在此處作甚?”棗嵩又問道。

“給陳公將佐修繕新宅,賺些果腹之物。”老者說道:“現在來了不少貴人,都在鄴城置宅。人離鄉賤,咱們為了混口飯吃,再苦再累的活都願意乾,於是這些貴人就請我們乾活。”

“就這樣一直乾下去?”棗嵩忍不住問道。

“等陳公招募流民墾荒時就不乾了。”老者說道:“年前已經走了一批人了,冀州人多,幽州人少,聽聞去河南分地了。”

棗嵩愣了許久。

和褚裒說的差不多,陳公一直在招募流民,遷往河南。十年以來,他一直在乾這樣的事情,關西、河北、並州乃至河南本地,隻要是流民他都要,無論胡晉。

能堅持這麼久也是厲害的,更是乾大事的模樣。

歎了口氣後,棗嵩讓隨從解開包袱,取出了千餘錢、數匹絹,讓老者給眾人分了,隨後便離開了。

文昌殿前的廣場上,仆人、軍士來往穿梭,忙碌不休。

殿內恭賀、敬酒之聲不斷,熱鬨無比,幾可與洛陽正旦大朝會相比了。

或許,此時的文昌殿比洛陽的太極殿更接近天下權力中樞的地位吧。

河南、河北抓在手裡,天底下其他地方加起來都不一定比得過,畢竟人口、財富多在大河南北,江南、關西、並州、幽燕、蜀地、涼州等等,在河南、河北麵前都要黯然失色。

“你就等在此處,不要走動。”引棗嵩入內的文吏叮囑了一句,隨後便離開了。

棗嵩抬頭看了看,好一棵大槐樹,竟然沒被汲桑燒掉。

他來了興趣,繞著走了一圈,暗暗猜測這是不是曹丕年少時爬過的那棵。

文昌殿內又響起了一陣奏樂。

“晉室不德,皇綱失墜,群凶競起,生靈罹難”

一個清朗的聲音自殿內傳出,好像是在做詩賦,又不太像。

棗嵩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見到文昌殿外廊下的低級官吏們也在豎起耳朵聽嗯,廊下賜宴,哪來的規矩?太不體麵了吧?

不過顧不得探究了,那個聲音頓了頓後,再度響起:“操訓虎旅,粉碎梟巢,文軌混同,胡晉歸心”

此人很快就念完了,引得一陣叫好聲。

音樂再度奏起,勸酒之聲愈發熱烈。

棗嵩聽著聽著,又情不自禁靠近幾步,並橫移到了另一棵已經枯萎的槐樹下,從大殿正門向內望去。

音樂停下之後,一紅袍武人自上首起身,一邊大笑,一邊說道:“自洛陽起兵以來,十年矣。正如彥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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