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但在外奔忙的人可真不少。

尤其是平日裡無所事事的士人老爺們,最近遭了老罪了,一直在外奔波。

五月十九日,以考城幕府長史潘滔、司馬裴邵為首的一群人抵達汴梁以北的倉垣,麵見邵勳。

邵勳正在巡視府兵的安置地。

倉垣築有城池,還不小,相傳是倉頡所居之地。

一千二百府兵已經到位,以三百人為一防,共四防,倉垣城為龍驤府駐地。

因為來得比較晚,誤了今年的農時,這群人在接手土地之後,也不急了,好好拾掇了一番,將撂荒足有兩年的熟地重新清理,下個月再種一季短生長期的雜糧,有點收成就行。

邵勳在一座農家小院內接見了潘滔等人。

因為剛下過雨,地麵比較泥濘,還有不少雞屎鴨糞,臭烘烘的。但一群寬袍大袖的士人踩著木屐,亂哄哄地湧了過來。

見邵勳坐在雞窩前,逗著一隻大黃狗,潘滔肅然起敬,讚道:“身處汙穢而泰然自若,此謂君子之性。”

扯幾把蛋!邵勳心中暗暗吐槽,我隻是覺得這裡涼快罷了,畢竟頭頂有棵大樹。

“陽仲,我知你來意。”邵勳笑道:“放心,兗州牧會開府的,暫治考城,稍後移治汴梁。不過——”

親兵們端來了幾張胡床、坐榻,潘滔、裴邵、何遂、王、裴邈等老資格的僚佐坐了下來,其他人站在院中,默默聆聽。

“兗州牧幕府不會太大,故有些人或入大將軍府,或入梁國,總之都有職差。”邵勳說道:“諸位為東海王殫精竭慮多年,我都看在眼裡,不會忘了的,今後還有享用不儘的富貴,勿憂。”

眾人一聽,稍稍鬆了口氣。

鎮軍大將軍幕府被罷散後,有些人走了,但大部分人留了下來,就是為了繼續跟隨陳公,保有富貴。

今日得到親口應允,頓覺沒白等。

邵勳也有些感慨。

他為魯陽縣侯的時候,官位都塞不滿。

士人或不看好他的前途,或鄙視他的出身,或灰心失望不願出仕,總之沒幾個人願意幫他。

到了現在,他居然為幕僚太多而煩惱,要玩分流下崗了。

回想過往,真是恍如一夢。

“兗州諸郡國,一切照舊。”邵勳又道:“今年隻有三件事。其一乃府兵及其部曲安置,其二繼續力推兩年三熟製,其三為汴梁營建。做好這三件事,爾等便有功,我亦不吝爵賞。”

“遵命。”潘滔等人齊聲應道。

“陽仲。”邵勳看向潘滔,溫言道:“卿當年為我出謀劃策,以有今日。今年兗州幕府且為我好生打理,明年來汴梁幫我,禦史大夫之職虛位以待。”

潘滔心下狂喜,立刻回道:“謝明公。”

禦史大夫相當於司空,乃三公之一。

但司空大部分時候是虛職,如果不錄尚書事,權力其實不大。

昔年曹操的魏國、今日陳公的梁國皆設禦史大夫,就不僅僅是三公的事了,而是正兒八經地重組監察係統,權力非常之大。

如果相國之位空缺的話,一般而言禦史大夫遞補是最順理成章的。

陳公沒有讓裴康、王衍、盧誌等人出任梁國官員,寧可把他們塞進朝堂或大將軍府,便可窺得其內心想法——梁國他的封國,不願意與琅琊王氏、河東裴氏、範陽盧氏等老牌士族扯上關係。

入梁國者,不是姻親就是舊人,又或者是新提拔、存有知遇之恩的新人。

不過,邵勳很快告訴他想錯了——

“清河崔遇為你佐貳之官,任禦史中丞,六七月間就將來汴梁。”邵勳又道。

崔遇出身清河東武城崔氏,乃王浚夫人崔氏的從兄——平州刺史崔毖則為崔氏的親兄。

聽到邵勳這麼說,潘滔立刻拱手應是。

他知道,陳公這是在拉攏冀州冠族了,以梁國職官為跳板,將來直接過渡成朝官,確實是一條不錯的路子。

比起大將軍府、龍驤將軍府、沔北都督府,梁國的地域色彩或許不會太濃,畢竟這是個橫跨大河南北的封國,擁有大梁、鄴兩座名城。

隨後眾人又談起了今年的春播事宜,以及地方上的民情。

邵勳讓他們秋收完畢後,在諸郡催播越冬小麥,確保明年五月時有糧食收獲,九月間再收一季雜糧,儘可能增加糧食儲備。

另外,隨他南下的諸部胡人超過三萬五千口,亦需調撥糧草接濟。

入冬之後,趁著今年不打仗,把黃河大堤修繕一下。

總之一堆事,都是戰爭時期無暇顧及的積欠事務,抓緊時間料理了。

巡視完倉垣後,邵勳又來到了汴梁以南的逢澤。

逢澤自北向南,縱貫浚儀、開封(原滎陽開封)、尉氏三縣,水域遼闊,景色壯美。

五月二十三日,邵勳乘船航行於逢澤之上,一邊巡視,一邊帶著家人遊玩。

裴妃也來了,帶著兒子。

她先後為邵勳生下兩個孩子。

大兒子邵勖(小名念柳)今年五歲了。

二兒子二月初出生,還不到四個月,留在考城,由乳娘照看。

在看到滿船的鶯鶯燕燕時,裴靈雁用略帶責備的眼神看著邵勳。

想當年,邵勳玩女人還向裴妃彙報、銷賬呢,現在翅膀硬了,一堆妖豔賤貨往他身邊湊。幸好他被身邊這群女人給養刁了胃口,尋常女人壓根入不了他的法眼。

若像世家大族子弟動輒數十、數百姬妾、暴發戶軍頭動輒數千、上萬美人,那就太離譜了。

邵勳拉了拉裴靈雁的手。

裴靈雁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未把手抽出。

邵勳笑了笑,花奴就是好,有時候給他亦姐亦母的感覺。每次都是先責備,再無奈,最後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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