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風雪之中,城門緩緩打開。
擠在外麵的民人們一擁而上,爭相入內。
守門兵卒連敲帶打,才讓秩序穩定了下來。
人很多,隊列很長,還要一一檢查,耗時費力,直讓人等的不耐煩。
“祁三,你這一車水靈靈的冬菜送往哪裡?”伍長李彘敲了敲車廂,問道。
滿滿一整車的蕪菁,顯然剛摘出來沒多久,看著就喜人。
冬日能吃一口鮮菜,神仙不換哪!
“送往宮中。梁公連日辦宴,冬菜難尋,出價甚厚,我也賺點小錢。”祁三披著蓑衣,笑嗬嗬地說道。
“你真是賺著了。”李彘歎了口氣,道:“不但分了地,分的地上還有冬菜。”
“托劉驥的福。”祁三說道。
說完,兩人皆笑。
平陽其實人口挺多的。
光第一次攻入長安,就掠了八萬男女回來。
攻洛陽、攻滎陽乃至征服草原部落,都掠回來了不少丁口。
再加上外鎮將領送回的男女,平陽是真的戶口繁盛。
濟南王劉驥在聞喜被擒,人已經被檻送洛陽,不出意外要被斬首示眾了。
他積累的家財被沒收,像莊園、土地之類的不動產自然也要處理:年前梁公就從隨他出征的那兩萬諸郡精壯中選取了一千二百驍勇之士,轉為府兵。
此龍驤府駐西平城,位於平陽西北。
七八年前,劉聰曾以其子、濟南王劉驥為征西將軍,築西平城使居之。
此城不大,從功能上來說是一個軍事要塞,為拱衛平陽而設,是其外圍屏障。
劉驥有朝職,但也經常住在這裡。
劉聰南征河東時,劉驥率軍跟隨,戰敗被擒,西平城的駐軍也被葬送在了涑水之畔。
邵勳決定將其利用起來。
檢點了一下劉驥的家業,發現可安置一個龍驤府的府兵,於是就著手實施了。
整體而言,西平龍驤府的府兵是真的賺大了,因為一切都是“熱乎”的。
莊客現成的,乃劉驥家的奴婢,分一分就行了。
土地是現成的,甚至還種了農作物,從未被撂荒。
房屋也是現成的,戰死的西平城駐軍留下了不少屋宇。
如果你尚未成婚,且不介意的話,老婆孩子都有了——戰死的西平將士留下了無數孤兒寡母。
事實上也不太會介意。
喜當爹,平白得了兒女,這是勞動力啊,賺了。
至於親生的,再生不就是了?多大點事。
亂世之中,這種破碎家庭的重組才是常態。
畢竟一場殘酷的戰爭後,死的人不知凡幾,官府會鼓勵寡婦再嫁,增加人口。因此寡婦帶著前夫的子女嫁人是很常見的現象,不能用正常世道的思維來看待。
祁三就不介意。
從一個家裡排行老幺,沒有財產可分的苦逼大頭兵,瞬間有了妻子及一兒一女,有了一座還算看得過去的宅院、五六畝園地、一百五十畝耕地,以及少許錢財、牲畜。
妥妥的平陽中產階級,不比回家給人當莊客強?
事實上他早想過了,父母年邁,沒幾年了,他們死後兄嫂一定會把他趕出去,屆時怎麼辦?隻有兩條出路。
一是單獨成戶,等待魏縣官府給他分撂荒的田地,但不確定要等多久。
二是給貴人當莊客,這和賣身無異。
他不想賣身,也不想開荒,接盤不好麼?至少衣食無憂,還有了妻子暖被窩。
“你家中那位會說晉語麼?”車隊慢騰騰地往前挪,李彘又問道。
“不會。”祁三滿不在乎地說道:“需要會麼?”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都賤賤地笑了起來。
“這個匈奴娘們還挺勤快的。”祁三又道:“這菜就是她早起摘的,我都沒動手。”
李彘聞言,羨慕不已,道:“唉,說出來不怕你笑話。當初攻赤洪嶺的時候,看著箭雨襲來,我怕死躲了一下,沒跟上。你衝得倒挺快,還斬了兩人。”
祁三自矜地一笑。
這世道就得豁出命來拚。想接盤的人能從平陽排到河東,隨隨便便就能當府兵?
也就梁公大氣,有功必賞,所以將士們真的拚,不為彆的,就為了那一份富貴。
這份富貴在大人物看來或許不值一提,但對他們這些一無所有的人來說,整個人生都被改變了。
從今往後,他就老老實實紮根平陽了。
家裡的匈奴婆娘和便宜兒子如果敢說梁公的壞話,直接大耳刮子抽上去。
平陽的胡人如果有異動,直接抄家夥上,砍了他們。
或許,這也是梁公的本意吧。
如此甚好。
梁公睡皇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