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狼熊虎豹,老鼠一隻
總在需要的時候,總是恰到好處。
總是故意帶著一張惹人生厭的笑臉,輕言細語,和煦溫柔,介於虛偽和真誠之間,總是隔著一層紙,親密又疏離。
上了年紀之後,淡去了曾經的狐狸樣子,這一套就更加的嫻熟。
令人不快。
「一如既往的總是時候。」
葉限並不隱藏譏誚:「總會在事情變得簡單之後登場,很有你的風格。」
呂盈月毫不在意,甩手震去兩把斷刃之上的殘血丶斷骨和碎肉,笑容依舊:「根據不同的狀況,采取提前和拖延的決策,這可是薪水小偷最重要的生存哲學。」
「你真的是天元麽?」
「如假包換。」呂盈月點頭。
葉限冷笑,嗤之以鼻。
假話。
呂盈月微笑:「死工資就這麽點,公務員尚且要兼職養家呢,作為局長,總要懂得變通一些才對吧?」
「變通是白鹿和餘燼的路子,唯獨和安全局無關。」葉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心懷二心,小心天元難容。」
「嗯,雖然為難,但姑且容了,怎麽說呢?有時候天元還挺大度的……」
呂盈月漫不經心的回答著,環顧焦土,愈發好奇:「反倒是你,幾個月不見,已經天人了?」
「沒有,還差得遠。」葉限回答。
呂盈月輕歎,搖頭。
假話。
但無所謂,她雙手倒持著殘刃,遞過去:「勞煩看看,還有維修的價值麽?」
「沒救了,丟了吧。」
葉限看都懶得看一眼:「像你這麽粗暴的用法,多耐用的武器都沒用。彆浪費自己的錢和工匠的心血,繼續搶到什麽用什麽吧。
就你一個?童山呢?」
「不知道,還沒回來。」呂盈月搖頭,「往好處想,至少還活著……你學生呢?」
「一樣,也還活著。」
葉限的神情微微複雜,「但往壞處想,搞不好死的人要更多了。」
「不是很懂你們師徒之間的關係。」
「實話說我也不太懂。」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愛說莫名其妙的話。」
「不,這是真的,發自內心。」
……
就這樣,在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談之後,她們踏著嶙峋的屍骨,走上了去往前哨站的路。
遠方,原本動亂的夜幕,漸漸的,歸於沉寂。
一道耀眼的光芒拔地而起,然後又是一道,再然後,伴隨著星芯協會的傳送門打開,或是雄渾丶或是狂暴丶或是內斂或是介於有無之間卻又無處不在的氣息擴散四方……
「童家,樓家,餘家,蔣家……」
呂盈月腳步輕盈,曆數著來者的身份,毫不在意。
一路殺來,平危定亂的首功已經被她恰到好處的穩穩拿下,自然不急著表現。
「陶公那裡呢?」
葉限瞥了一眼她輕鬆的模樣,「用我學生的話來講,這種時候,要小心『偷家』。」
「陶公?」
呂盈月笑起來了:「最不用擔心的,就是陶公了。」
寂靜的辦公室裡,清脆的聲音響起。
一把棋子被抓起來,灑在棋盤上,衝亂了黑白絞殺的險境危局。
投子認負。
「又輸啦。」
盧長生遺憾聳肩。
枯朽昏沉的老者將眼眸微微抬起一線:「為何如此……沉不住氣?」
盧長生歎息,「急了。」
念動力震動聲音,響起沙啞的聲音:「不應該這麽快才對,我還以為你會多準備一段時間呢。
何故匆匆如此?」
一時之變,誠然打了安全局一個措手不及。
可然後呢?
不僅喪失了原本的隱秘優勢,還暴露出了內部的混亂構成,除了將泉城的封鎖破除,強行拉上了現世之外,再無成果。
就這,汙染還被陶公所死死的按住了,無從擴散。
這些年瞞著安全局在泉城逐步發育所帶來的前期優勢幾乎都耗儘了。
「沒辦法,被捅到弱點了嘛。」
盧長生托著下巴,無奈一笑:「本來以為那隻是你的一步閒棋,沒想到,還能發揮如此作用。
實在是,出乎預料。
可幕布既然已經被搗蛋的小孩子給拉開,演員們再怎麽不情願,也必須倉促入場登台。
不然的話,觀眾們可是會喝倒彩的。」
這麽多年以來,費儘周章的籌備,『群策群力』丶日拱一卒,以至於終於成就如此規模,倘若不能先聲奪人的話,又有何意義?
豈不是又跟從前一樣了?
反派角色們苦心發展,英雄們一朝到來,反派們抱頭鼠竄……
何其可笑?
「那我的秘書呢?」陶公發問。
「嗯?」盧長生不解。
「我的秘書,去哪裡了。」陶公抬起眼睛來,看向他,等待答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盧長生自嘲一笑,攤開手:「你以為我把他殺掉了,頂替?沒有那回事兒。
我就是你的秘書啊,陶公,從一開始就是。」
盧長生笑起來了:「從你蘇醒開始,從你籌備這一切的時候,你所認識的那個人,就是我。」
「除此之外,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麽完美無缺的替代方法?哪裡有萬無一失的計劃?
隻不過,有時候兩邊工作量太大的時候,確實會感慨,天元之不易。但沒辦法,實在找不到多少好用的人手,有些時候,就得親力親為——」
說著,他忽然起身,走到陶公的身旁之後,抽出絲巾來,仔細的為他擦掉了眼垢和嘴角的水漬。
而陶公也配合的抬起了下巴,將脖頸展露在這位大敵的麵前,任人施為,毫不在乎。
「實在是,受寵若驚。」
含混的聲音感慨:「本以為隻是什麽間諜或者細作,卻沒想到,化邪教團的祭主聖人,像是保姆一樣,鞍前馬後,照顧了我九年?」
他說:「決心堅忍,令人佩服。」
「彼此彼此。」
盧長生輕歎:「九年以來,陶公日複一日的奔走呼籲,為了泉城,為了一座早已經不存在和彆人遺忘的城市,傾注諸多。奸邪如我,也不由得衷心敬佩。」
「古代人說,出淤泥而不染,可白蓮有知的話,恐怕也會厭棄淤泥吧?」
他將絲巾折迭好,放在了陶公麵前的桌子上,最後一次履行完了秘書和助理的職責,回到桌子對麵,正襟危坐,肅然問道:「為何不能到我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