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天南地北,似乎每個病房的天花板都是相同的,從無例外。

就好像吊頂都是一家公司做的一樣,根本沒有什麽變化和審美可言,千篇一律,乏味的讓人無奈。

空氣中漂浮著消毒藥水的味道,嘴裡泛著藥物殘存的酸苦。

手腕上還殘存著留置針,角落裡的儀器滴滴作響,渾身上下痛的要死,

完全動不了。

更重要的是,午後的陽光筆直的拍在臉上,耀眼又熾烈。

太曬了!

護士?護士呢!能不能拉一下窗簾?

可惜,沒有護士。

沒有溫柔善良的大姐姐和無微不至的關懷。

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手邊放著熟悉的保溫杯和鬼工球,正淡定的低頭看看報紙,

「老師?」季覺愣然。

「唔?」

葉限回頭看過來,隻是了然的點頭:「醒了嗎?

O

「嗯。」季覺的聲音嘶啞:「有水嗎?好渴啊。」

「在桌子上,自己倒,倒不了就按鈴。」

毫無溫情可言,冷淡一如既往,反倒是讓季覺鬆了口氣。倘若葉教授忽然溫言細語丶細心照顧,他才會覺得自己中了什麽幻術呢。

隻是,稍微動動手指,就感覺鑽心的刺痛。

不止是身體,還有靈魂。

端著杯水,哆哆嗦嗦的,撒了一半。

還喝不進嘴裡!

「矩陣過載,正常現象,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葉限警著他狼狽的模樣,彈指,一根空氣吸管就落進了杯子裡,免得他再繼續端著杯子洗臉。

當費了好半天勁,終於喝下一口水的時候,他才察覺到,空氣中氙氬的濃鬱花香。

環顧四周的時候,就終於看到了擺在臨時病房裡堆積如山的探視花束和果籃。

燙金的束帶紛繁多樣。

有寫著童山的丶有寫著童聽的丶還有寫著姬柳姬雪許觀,還有的寫著崖城安全局和潮城安全局,還有寫著樓封的,那字跡怎麽看怎麽不情願。有的寫著樓偃月,果籃特彆大,幾乎快能把季覺裝進去。還有的沒有落款,果籃最小最便宜,還有倆爛的,隻寫著早日還錢,應該是老湯的,行,你小子想要尾款?等著求爺爺告奶奶吧!

還有一個,上麵寫著『回收處理部全體同仁」的——

兄弟們還記著我呢?

更多的,是季覺根本沒聽過的名字,或者一麵之緣,太多了,多的有點嚇人。

「呢,這是不是誇張了點?」

「這還是已經清理了一大半的,這幾天,前哨站裡的水果店都要被買空了,店老板做夢都在給你磕頭呢。

葉限說:「童家丶樓家,都欠了你天大的人情,崖城丶潮城的安全局,

都為你頒發表彰。就連協會的專員都對你讚不絕口,如果不是你還是個學徒的話,都要給你頒發金綬了。

出出風頭就這點好處,從今往後走出去,沒人會再覺得你是誰的學徒,

而是會記得你的名字了。」

季覺沉默著,許久,自嘲一笑,回頭看向葉限。葉限低頭看著報紙,依舊淡然,毫無反應。直到他終究是鼓起勇氣發問:

「老師沒有問題要問我麽?」

於是,報紙後那一雙眼睛抬起警過來,眉頭挑起。

就像是看著一個傻子。

「從來隻有當學生的向老師提問,哪裡有老師向學生請教的道理?』

葉教授冷漠的告訴他:「學生是學生,老師是老師。簽了合同就老老實實做牛馬,彆想那麽多有的沒的。」

「啊?」季覺呆滯。

「還有,我如果是你,以後走夜路就小心點。」

葉限收回視線,嘲弄道:「兼元老東西心眼很小的,走的時候再怎麽灑脫,恐怕心裡還在對他手裡逃走的良材美玉念念不忘呢。

當然,你若是實在有心幽邃,我也不勉強,明天把你開除了就是了。」

「彆,千萬彆!

季覺驚恐擺手,疼的嘶啞咧嘴:「老師,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但願如此。」

葉限冷笑,淡漠如故。

病房裡,重歸寂靜。

季覺閉上眼睛,感受到衰微的靈魂,還有流光黯淡的矩陣,狀況前所未有的衰弱,仿佛奄奄一息。

可自衰弱之中,矩陣流轉的輝光卻好像愈顯強韌,結構越發的複雜,宛如生長一般,已經順著雙手蔓延到了上臂,幾乎快要爬上肩膀。

而就在靈魂之內,原本妙手天成和精神第一性的賜福旁邊,赫然多了一道嶄新的輪廓,籠罩在光暈中,和矩陣銜接如一體。

於是,一切靈質都變得並井有條,所有的細碎變化都變得清爽明晰,心臟的跳動丶脈搏的律動,血液的運轉和神經的反射,仿佛儘數都在掌控之中。

他成為了自己的主宰·—

天元賜福·統禦軸心!

不知何時,來自天元的慷慨恩賜,已經出現在了季覺的靈魂之中。

說來就來,連個招呼都不打一個。

也沒問自己同不同意,就楞塞,就楞給。

元子哥實在是有點不講規矩了!

此刻,三道賜福彼此銜接,仿佛自矩陣的引導之下構成了嶄新的結構,

令季覺的靈魂和肉體仿佛都邁上了嶄新的台階,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

在曆時四個半月,度過了並不算漫長的感召期之後,以如同坐火箭一般的恐怖極速,季覺邁入了蛻變期的領域。

隻可惜,一時半會兒並沒有精力去感受機械降神的變化和嶄新賜福的效果了。

回憶起泉城的動亂,乃至自己親手所締造的無窮機械怪物們,季覺就忍不住歎了口氣,昔日兼元的話語,再一次的心頭浮現。

到最後,自己最擅長的,居然還是創造地獄-—」·

這又算什麽?

「老師——..」

季覺自嘲一笑,「搞不好,我有可能是個壞東西呢。」

「我不信。」

葉限手中的報紙翻過一頁,漫不經心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依舊像是看一個傻子:「工匠怎麽會弄錯自己的素材呢?」

於是,季覺就笑了起來。

他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再無憂慮。

等季覺恢複到能夠勉強行動,回到崖城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星期之後了,期間諸多事情不一而足,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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