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閉關後第五日,這些天,許道的生活依舊平淡,毫無波瀾。
他是不討厭這種平靜生活的,有人或許覺得枯燥,他卻知道,這種世道,這種平靜有多難得。
老天依舊沒有下雨,天氣越來越熱了,走在路上,肉眼可見地熱氣蒸騰,那些石板彷佛燒紅的烙鐵。
很多地方已經乾裂開手掌寬的裂縫,這種鬼天氣已經持續了很久,但還不知道要繼續多久。
城外流民越來越多了,但流民變多反而給縣城中帶來了虛假的繁榮。因為越來越多的流民湧入城中做工求活。
聽說碼頭上丶坊市中的工價越來低了,就這,還有好多人找不到活計。
身無餘財的這些人,一旦找不到活計,便隻能餓肚子,也就是如今不是寒冬,寒冷與饑餓是最容易奪走普通人生命的兩樣東西。
整個外坊似乎突然就紛亂了起來,這種變化很明顯,而他也不止一次在路旁看到了饑民的屍體。
恐怖的高溫,讓這些人在死後無需半日,便能發脹發臭,需要儘快清理,於是街道上突然又多了很多運屍車,一車一車地往焚屍所送去。
焚屍爐那高聳的煙囪裡,黑煙更粗更濃了。哪怕其實離了很遠,他依舊有種能聞到屍體焚燒所生臭味的錯覺。
這樣的情況下,死人是在所難免的,畢竟高溫同樣也能殺死人。
道路兩旁,本來枝葉茂密的樹木,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光禿禿的了,甚至連樹皮也被扒光。城外的草木其實也一樣。
他出去看過,那些在乾旱高溫下還存活的樹木,終究沒能在饑民的手下幸免。
那些逃荒䭾,將地麵上所有能吃的一切,都往肚子裡塞。唯一能慶幸的是,城外的河水還沒斷流。
其實,不遠處那座黑山依舊還是綠油油的,能吃的東西也多。隻是這些饑民從來沒想過去那裡,彷佛那裡如同禁忌一般,他們隻會想著離那座綿延起伏的大山遠一些。
那些饑民或許沒多少見識,可有一點,那便是黑山的危險與詭異卻因為祖祖輩輩的故老相傳而留存了下來。並且從小根植進靈魂中!
但許道也明白,這種克製與恐懼,終究會有一個限度的,饑餓真的會讓人發瘋,讓他們忘記恐懼,忘記那些禁忌。
來到醫館前,還沒開門,這裡卻已經有了客人在等待。
一個枯瘦的婦女蜷縮在破舊的葦席上,另外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旁邊,抱著膝蓋,瑟縮身體,將整個身體躲在屋簷下的陰涼處,避開毒辣的陽光。
黢黑乾枯的皮膚,緊緊地貼在那孩子細小的骨骼上,許道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具活著的骷髏,唯有眼睛還是亮著的。
看到許道來了,那孩子並未開口,沒有乞求,也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抬起一隻手臂,攤開如同雞爪一般的手掌,露出裡麵的幾文錢,而後目光卻是看向葦席上的那位婦女。
許道並未接錢,而是來到葦席旁邊,伸手搭在那婦女腕上,良久之後,他搖了搖頭。
沒救了,這女人若是早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