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裡原本是空的,此刻卻堆了一些東西。三個微波爐大小的紙殼箱,裡麵都是二踢腳,地上還放了幾盤串紅,從一千響到一萬響的都有。

何考的表情說不清是哭是笑,因為這些東西都是他和小胖小時候最愛玩的。

這些炮仗就算被警察搜出來了,好像也不能怎樣。誰家過年不放點鞭炮啊,剩下沒放完的找個安全的地方收著,從數量和案值都夠不上違法犯罪標準,頂天了警告一番。

要麽就是當時情況緊急,剩下最後這點東西來不及搬走,小胖就把它轉移到三樓的密室裡,還特意把膠合板扶起來擋住了門,要麽就是小胖故意留下的。

何考懷疑情況是第二種,要不然那麽多東西都轉移走了,單單隻留下點鞭炮二踢腳,還從一樓搬到了三樓?這不是閒的嗎!

何考可以肯定,警察沒有帶警犬過來,搜查的過程也很潦草。他們打開堂屋門發現東西沒了,二樓和三樓隻是簡單掃了一眼。

清水毛坯房有什麽好看的,至於這個房間也是空蕩蕩一目了然,靠牆放著兩張膠合板,誰能想到板後麵還有一個暗門和密室?

小胖的想法,或許是搜出來也沒什麽大不了,同時還能嚇唬一下何常山與周豔。但警察居然真沒搜到,就這麽走了。

有人可能會感覺很魔幻,警方的搜查就這麽敷衍嗎?其實此事從頭到尾,流程都不是那麽嚴謹。

接到舉報就來搜查何考的住所,事先不通知戶主,還可以解釋為不想走漏風聲,警方到了門前才聯係何考,聯係不上便直接破鎖進屋。

東西明明沒搜到,胡科長給何考打電話,首先就是一通嚇唬,讓他主動交待問題配合調查。還好何考心裡已經有底,堅決否認與此事有關,還要求對方賠償損失。

胡科長生氣了,倒是願意找人賠鎖,卻不願意走正式流程。

可仔細想想,好像每個環節也都按正規流程來了,警方接到舉報展開調查,搜查也有正式文書,頂多是有點小瑕疵,但也挑不出大毛病。

何考對此也能理解,基層工作就是這樣,不可能像想像的那樣一切都完美執行,成天的文案彙報和一堆倒灶事就夠煩神了,這樣已經算是儘職儘責。

何考又去三樓丶二樓其他房間轉了一圈,沒有更多發現,下樓取出工具箱開始修門。警察還算講究,隻是弄壞了鎖,質量過硬的防盜門還是好的。

從太爺爺到何考,在有據可考的世係內,他家祖傳五輩都是木匠。何考的手藝也是從小耳濡目染跟爺爺學的,擅長各種手工,換個鎖啥的自然不在話下。

舊社會的木匠拜的祖師爺叫魯班,乾的可不僅僅是木料活,還包含各種手藝。

假如何考願意的話,拿個高級木工證是沒有問題的,他的純手藝活可能趕不上爺爺,但在大學期間輔修過製圖丶結構丶機械丶零件丶材料等。

一個計算機專業的學生,卻輔修了那些課程,多少是因為家學和興趣愛好。

何考的本科專業是計算機技術及應用,是個好像啥都能學一點丶卻啥都不精專的專業,也是他當年沒經驗,家裡也沒大人指點。

以至於何考本科畢業後考研,多少也是為就業計……

很快換完了鎖,何考又將堂屋地磚上亂七八糟的痕跡擦拭乾淨,再將家具都恢複原位。擺放家具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要在公寓裡買那樣一張方凳。

一樓的全套家具,都是爺爺親手做的,當時還有他老人家的兩個徒弟幫忙打下手,用的都是爺爺攢下的老木料。

自己攢木料丶再請木匠上門打家具,是這一帶過去的老傳統,隻是何家不用去請木匠。所有家具用的都是同一種木料,在當地俗稱銀絲木,其實是一種野生的山核桃樹。

與北米進口的胡桃木丶核桃木不同,它的木質顏色近乎月牙白,硬度很高且韌性很強,打磨光滑似脂似玉,有了年頭之後表麵氧化,又會漸漸接近老象牙色。

這種樹在深山中應該還有,但棲原附近的丘陵地帶幾乎看不見了。

爺爺壯年時也參加過政府組織的農田水利工程,當時工地上砍了不少樹,他挑了最好的料用很便宜的價格買了回來,說是留給大孫子結婚打家具,反正農村地方大能放得下。

他老人家真是說到做到了。可能唯一的遺憾,就是何考當時還沒娶媳婦,但爺爺幫他把房蓋了,家具也打好了。

看著這一屋接近象牙色的銀絲木家具,除了桌子之外,無論是椅子丶凳子丶櫃子丶架子,同樣款式都是雙數。何考想了想,取出手機又買了隻和上次一樣方凳。

然後他又來到三樓「密室」,取了不少二踢腳,套上黑塑膠袋裝進背包裡。

背上包再一次鎖上屋門和院門,他的眼神很複雜,這次他不打算把鑰匙留給大姑家了。聽說在心理學中,房屋往往是「自我」的意像,那麽鑰匙又是什麽呢?

其實何考對大姑一家並無怨恨,也並非沒有親情。當初願意將他過繼過去當自家孩子,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何考還是很感激的。

說個不該說的假設,假如當初爺爺奶奶不在了,會收養他的也隻能是大姑一家,不求給他提供的條件有多好,至少也能把他養大。

大姑脾氣不好,給人的印象就是個擅長罵街的潑婦,村裡鎮上敢惹她的人可不多。這麽一對比,姑父就成了一個老實厚道人,總是私下裡替大姑向人道歉。

何考小時候也很同情姑父,但是長大後尤其是經曆了最近這些事,他的看法已經變了。

得罪人的事總是讓大姑做,算是充分利用了大姑潑辣的性格,因為家裡沒兒子又不能示弱,得到的實惠以及好人的名聲卻歸了姑父,這也許就是在鄉間的一種生存策略。

就比如這次的事,何考不信隻是大姑一個人的主意。他充分理解姑父的心態,畢竟自己也跟著姑父姓何。

這些年大姑一家對他也不能說沒有照顧,他在大姑家吃過很多頓飯,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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