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收到侯小安買回來的胭脂時,是覺那小盒子挺精致的,但她從前在王府,用的胭脂水粉皆是進貢的品相,連盒子都鑲金嵌玉。

相比之下,眼前的盒子便顯得平平無奇起來,她便也半點沒懷疑那盒胭脂有什麼不對勁兒,隻同侯小安道了謝。

侯小安頗有些欲言又止,溫瑜察覺,問他怎麼了。

他被問話,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我瞧著這盒胭脂挺襯阿魚姐你的,阿魚姐平日裡多用用。”

溫瑜覺著這孩子出去一趟後怪怪的,但在這等無關緊要的事上,她也不喜刨根問底,便隻含笑應好,隨即就做起了刺繡。

徒留侯小安一個人繼續鬱悶著。

他也不知二哥是怎麼想的,給了錢讓他挑最好的胭脂買,但又讓他彆告訴阿魚姐。

侯小安不敢瞎琢磨,可還是忍不住一直拿目光偷偷打量旁邊專注繡扇麵的溫瑜,心說不看樣貌的話,阿魚姐和二哥還是挺般配的……

腦子裡剛冒出這麼個想法,他就趕緊拍了怕自己臉,讓自己清醒些。

二哥興許壓根就沒那個意思,保不齊是看阿魚姐把錢拿給他買棉被後,都沒錢買胭脂了,才給錢讓他買好的。

至於不讓阿魚姐知道……約莫是覺著女兒家臉皮薄?

畢竟他一個大男人,送人家胭脂,聽起來就很不對勁兒的。

這樣一通分析,侯小安心中有底了,神情也肉眼可見地輕鬆了起來。

溫瑜對少年腦子裡的天人交戰一概不知,往後幾日,她猜測約莫是送了被子的緣故,那地痞待她倒是一下子和善了許多,雖還是沒怎麼同她說話,但給蕭蕙娘買什麼東西,也都會給她捎上一份。

一時倒叫溫瑜不知如何是好起來,得知侯小安也有份,才心安了許多。

他這段時日似掙了不少錢,不僅給家中添置了許多家什,還將他在醉紅樓的幾位乾娘也贖出來,安置在了離南三巷不遠的一條巷子裡,讓蕭蕙娘找她們敘舊也方便。

蕭蕙娘追問他哪來這麼多錢,他隻說是他如今成了賭坊東家身邊的紅人,那醉紅樓也是賭坊東家手底下的產業,老鴇賣了他麵子,贖金收得公道,沒漫天要價。

當天蕭蕙娘同溫瑜一道做刺繡時,便偷偷抹了淚,叫溫瑜發現了,勸慰她時,她苦澀道:“獾兒如今瞧著是本事了,可我這做娘的心裡,總慌得厲害……”

她手上拿著刺繡繃子,但心亂得半天也下不了一針,同溫瑜道:“你說他上哪兒突然弄了這麼多銀子?”

這個問題,溫瑜也沒想通。

那賭坊東家忌憚他成那般,便是出手再闊綽,打賞的錢和工錢加在一起,應也沒那麼多。

除非……他也同王慶一樣,縱著手底下的人去各處收了孝敬錢?

若真是如此,溫瑜對那地痞倒頗有些失望了。

隻是隱隱又有股直覺告訴她,他應當不會做這樣的事。

她安慰蕭蕙娘幾句,隻說興許是蕭厲如今手底下管著的人多了,在商賈們那裡大抵也算得上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一些富商們便贈他錢財買個方便什麼的。

私底下,卻也旁敲側擊問過侯小安。

侯小安嘴裡嘎嘣嘎嘣嚼著酥糖說:“東家有件私活兒要二哥去做,具體是什麼我不知道,但通常這種活兒,東家給錢都挺大方的。”

溫瑜凝眉:“不會惹上麻煩吧?”

侯小安說:“哪能呢,二哥有分寸的,過火的活兒他一概不接。從前大哥也是這樣,不然哪能讓王慶那鱉孫在賭坊站住腳呢。”

溫瑜聽他提到“大哥”,忽地想起自己剛到蕭家那會兒,因著旁人都喚蕭厲二哥,以為蕭蕙娘還有個孩子的事。

她好奇問了句:“他們是結拜弟兄麼?”

侯小安點頭,說:“是啊,大哥帶二哥進賭坊做事的時候,二哥也才跟我現在一樣大呢!”

他說著指了指他自己,露出一顆尖尖的虎牙,很高興的模樣:“我是二哥撿回去的!大夥兒都說我跟當年的二哥很像!”

溫瑜望著他亮晶晶的眸色,似對此頗為自豪的樣子,不禁莞爾。

那地痞手上的錢財,既是正當來路的,她倒也不必跟著蕭蕙娘憂心了。

她看了一眼手上已快完工的扇麵,道:“還有一事得勞煩小安幫我打聽下消息。”

侯小安道:“阿魚姐有什麼事說就是,跟我還這麼客氣!”

溫瑜緩緩道:“我想知道雍城哪些鏢局接護人的生意,忠義與否,又是如何收取銀錢的。”

侯小安“誒”了一聲,坐直了身體問:“阿魚姐你打聽這個做什麼?也同賺錢有關嗎?”

溫瑜道:“無關,是我想去尋我的家人了。”

帶有暗徽的繡帕賣得越來越好,溫瑜在替那繡樓管事娘子繪成衣繡樣時,也將暗徽融進了繡紋裡,繡樓那邊靠著賣這樣式的成衣,生意也熱火朝天。

可銀子雖賺到了,溫瑜迄今還是沒等到半點親信們尋來的消息,她猜測親信們大抵並不在雍州附近。

奉陽還在苦苦支撐,溫瑜不敢在此地停留太久。

隻等這雙麵繡的蘇繡扇麵交與徐家,她便有足夠的銀錢了,她想買兩個仆役,再雇幾個鏢師,先護送自己南下,路上再想法子繼續同親信們聯係。

侯小安聞言卻是張著嘴愣了半晌,才很是不舍地說:“阿魚姐,你要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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