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天氣便濕冷得越厲害,入夜時分下起了一場滂沱冷雨。

蕭厲帶著溫瑜趕了幾十裡的路,冒雨找到一家客棧時,客棧內已是人滿為患,連樓下大堂都打滿了地鋪,全是借地躲雨,將就著歇息一晚的。

客棧小二一見他們進門,便連連擺手:“住不下了住不下了,大堂跟柴房都擠滿了,你們去彆處找地方歇腳吧!”

溫瑜風寒未愈,此刻雨勢這般急,抵達下一處城鎮又還有個十幾裡的路程,蕭厲不敢再帶著她趕路,給客棧小二手中塞了塊碎銀,說:“勞小哥行個方便,借我們個躲雨的地方就行。”

小二拿了銀子,有些為難地道:“客棧裡是真住不下人了,不過馬廄那邊也能避雨,你們要是不嫌棄,去馬廄將就著歇一晚?”

蕭厲倒是不懼臟臭,隻怕溫瑜有些受不了馬廄裡的味道,便遲疑看向了她。

溫瑜以披帛覆發,順帶作了擋風的麵巾,遮住下半張臉,頭上又戴著蕭厲給她的鬥笠,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

客棧小二隻能從衣物樣式上辨出她是個女子,見蕭厲看向她,便也跟著看了過來,聽得鬥笠下傳來尤為沙啞的一句:“可以”。

客棧小二便歡喜地將銀子揣進了袖中,引著他們往後院去:“好嘞!二位客官跟我來!”

今夜雨大,客棧住滿了人,馬廄裡也栓滿了馬,好在堆放草料的隔間尚能落腳。

客棧小二抱了些被斜飄的雨水濺濕的草料扔去隔壁馬槽裡,同他們道:“就是這裡了,氣味雖難聞了些,但可比在大堂擠著打地鋪清淨多了!今夜客多,我們也忙不過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就請兩位見諒了。”

蕭厲隻說不妨事。

客棧小二走後,溫瑜才摘下鬥笠,掩唇一陣咳嗽。

蕭厲把乾草料往裡邊堆了堆,讓她將就著躺一躺,皺眉問:“是不是淋雨加重了風寒?”

溫瑜有鬥笠遮著,隻裙擺和鞋襪濕得厲害,蕭厲卻是全身都被冷雨澆了個透,發梢都還往下垂落著水珠。

她搖了搖頭,看向被濕透的衣裳裹出健碩肌理的人,說:“我還好,你要不找客棧小二借身乾爽的衣裳,淋了雨又穿著一身濕衣,積了寒容易生病。”

蕭厲道:“我皮肉糙實得很,病不了。”

雨聲嘈雜,簷下滴水聲不斷。

他擰了一把袖子上的水,看向外邊:“這雨估摸著會下一整夜,你鞋襪都濕了,到明天也不一定能乾。”

他扭頭對溫瑜道:“我去找個火盆過來給你烤烤,順帶把你的藥溫一溫。”

溫瑜一句“戴上鬥笠”不及說出口,他便已冒雨離開了馬廄。

溫瑜想到下午二人的爭執,垂眸掠過許多複雜的思緒。

-

客棧外,一隊頭戴鬥笠,身披蓑衣,冒雨疾馳而來的官兵馭馬停下。

跑在前邊的二十餘騎人,並未著甲,皆是一身玄色鬥篷。

為首之人道:“就是這裡了,溫氏女若走的這條道,方圓十幾裡,隻有這一處客棧可歇腳,今夜雨大,實乃是天公作美。”

客棧緊閉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睡在大堂裡的人紛紛驚惶起身,見入內官兵手上拿著刀,更是失聲尖叫起來。

披玄色鬥篷的人手上寒鋒一掃,尖叫之人便已倒在了血泊中。

他冷冷道:“太聒噪了些,再有哭嚎者,這便是下場。”

大堂內所有人都怕得渾身發抖,卻都捂著嘴,再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那人朝著身後略一抬下顎,跟在他後邊的官兵們,便一齊湧入客棧四處開始搜查。

留在大堂的,則手持一副畫像,逐個揪起大堂內女客的頭發,對照畫像細看她們的樣貌。

寒刃逼在眼前,那些女客眼中噙著淚,縱使被用力搓撚頸側和耳後,也不敢哭出聲來。

一名官兵揪出躲在櫃台下方的客棧小二,押至那人跟前,恭敬道:“十三都尉,抓到了個客棧裡的夥計。”

客棧小二嚇得連連磕頭:“官爺,小的隻是個雜役,平日裡一直本分做人,不曾作奸犯科,求官爺饒命!”

“抬起頭來。”

客棧小二抬起一張涕泗橫流的臉,便見對方展開手上一副畫卷,陰冷問:“可曾見過畫上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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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厲從馬廄途經客棧後院去灶房,隔著雨幕聽見客棧大堂傳來喧嘩尖叫聲,隻是馬上就歸於了沉寂。

他腳步一頓,意識到不妙,借著夜色隱匿在了院中一株槐樹後。

淩亂的腳步聲往這邊趕來。

掛在客棧後堂的燈籠被大風刮得左右搖晃,昏黃的光暈裡,冷雨如注,官兵們長靴踏起地上的泥水,搜尋這一片的小頭目喝道:“你們幾個去灶房搜,你們幾個去馬廄搜,剩下的人隨我去柴房!”

滂沱雨聲掩蓋了很多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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