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字死士垂首應是。
裴頌卻又問:“可記住了那護衛樣貌?”
艮字死士道:“我等當日圍殺時,雨夜天黑,看得不甚清楚,隻記住了個大概。”
裴頌便示意一旁的親衛:“帶他去見畫師,便是隻有三分像,也要給我畫出來,務必弄清那護衛的來曆。”
艮字死士聞言似想起了什麼,道:“當晚那護衛護主被擒,前朝餘孽菡陽曾喚過他一聲‘肖立’,但具體是哪兩字,屬下不得而知。”
裴頌叩著幾案的指尖一頓,嘴角勾了起來,說:“先去見畫師繪像。”
艮字死士跟著親兵出帳後,裴頌才噙著薄笑幽冷出聲:“當初在雍州以南攪弄風雲的人,就要明晰了呢。”
帳外傳來守衛的通傳聲:“司徒,江美人求見。”
裴頌神色稍緩,笑意更深了幾分,說:“進。”
須臾,披著青色狐裘披風的溫婉女子端著一盅湯掀簾進帳來,神色不太自然地道:“我……給司徒燉了盅雪蛤湯。”
裴頌支撐著頭看江宜初捧著湯盅走近,放到他案頭後,又取了白玉小碗給他盛了一碗。
望著美人纖纖玉手遞來的湯碗,他並未接,而是睨著那湯意味深長地道:“阿姊突然為我洗手做羹湯,我這心中實在是惶然得緊呐,還是說,阿姊已想起我是誰了?”
江宜初麵上微慌,捧著湯碗低垂著長睫道:“司徒莫要說笑了,罪婦……”
這兩個字一出口,她驚覺裴頌驟然陰沉了臉色,忙改口:“妾十八嫁入王府,今年二十有三,此前也未曾見過司徒,如何擔得起司徒一聲阿姊?”
“這湯,隻是妾見定州天寒,司徒勞神軍務,特送來給司徒溫補一番的,司徒若怕妾在湯中做了什麼手腳,妾可為司徒試毒。”
裴頌聽她前一句話,神色並未好轉,聽得她後邊的說辭,唇角才上挑了幾分:“想不起來,阿姊便慢慢想,至於這湯……還是勞阿姊先嘗嘗。”
江宜初擱下白玉小碗,說:“我讓人再取隻碗來。”
裴頌卻端起那隻碗徑直遞到了江宜初跟前,食指上的獸頭鐵扳指猙獰怒嘯,隻叫人瞧上一眼便覺著膽寒。
他唇邊掛著溫和又斯文的笑意:“不必麻煩,阿姊就這麼嘗便是。”
江宜初有些僵硬地接過那白玉碗,沒用裡邊的湯匙舀著喝,隻就著碗口淺嘗了一口,說:“司徒現在可以放心了。”
裴頌笑笑,拿回白玉小碗,在手上轉了個圈,就著江宜初喝過的地方,一口將碗中剩下的湯飲儘,隨即望著江宜初紅白交加的臉,意有所指般道:“好喝。”
江宜初神僵得更厲害了些。
裴頌放下碗後,卻是拉住江宜初一隻手,用力一拽,便將她整個人扯入了自己懷中。
他在江宜初慌亂的神色裡,伸手鉗製住了她下巴,盯著她幽幽道:“常言道無功不受祿,阿姊突然這般討好我,是有求於我吧?”
江宜初塗著口脂也掩不住蒼白的唇抿了又抿,嗓音有些發抖地道:“我瞧見不少前梁舊臣,都被發配去做苦役……定州風雪盛,他們連件像樣的蔽寒衣物都沒有,有的還被督察官兵打了個半死,隻怕熬不了幾日,司徒誌在一統中原,但施以仁德收攬人心才對,還望……司徒饒他們一命。”
裴頌涼涼地笑了聲,盯著眸中都已凝起水霧的人:“原來阿姊是想替那些老家夥求情啊……”
他把聲調拉得極長:“也不是不可以……”
江宜初驚魂未定地盯著眼前人,眸中剛露出幾分驚詫喜色,便覺下顎一痛,她被對方傾身吻住了。
全然不同於從前丈夫斯文又溫柔的吻法,眼前人的親吻像是野狗啃噬骨頭,總是用尖牙磨咬她,仿佛要從雙唇開始,將她一點點拆吞入腹。
對方呼吸漸粗,一隻手攀著她的腰,用力揉捏她身前時,她害怕得開始掙紮,卻被更用力地扣入懷中,衣帶被扯散,對方順著她脖頸一路吻了下去。
江宜初害怕得眼中盈滿了淚水,她在用力掙紮中,不甚按倒裴頌腹部,對方突然悶哼一聲,也鬆了鉗製她的力道。
江宜初攏著衣襟,白著臉一下子退到了大帳門口。
奇怪的是裴頌臉色也是蒼白的,他單手捂著腹部,額角隱隱可見冷汗,抬眼時發現江宜初正看著自己,薄唇中隻冷冷吐出一個“滾”字。
江宜初如蒙大赦出了中軍帳,候在外邊的守衛見她衣裙淩亂,想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但江宜初無暇顧及這些,隻有些怔怔地回想著裴頌捂著腹部的那一幕。
他受了傷!
且還瞞著軍中上下的!
江宜初攏在袖中的五指輕微地發著抖,她得想辦法去見死忠於公公和丈夫、被貶去做苦役的那些幕僚和老臣,把這消息告訴他們。
他們或許可以想辦法刺殺裴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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