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華殿是陳國曆代先王所居之處,修建得遠比王宮內其他宮殿宏偉。

方太醫被小太監領著踏進殿門時,腦門上已布了一層細密的冷汗珠子。

自陳王繼位以來,凡龍體有不適之處,從未假太醫院其他太醫之手診治過,一直都是由住在章華殿的太醫看診。

今日陳王突然召自己前來,方太醫一想到自己倒戈溫瑜之舉,腿腳就已隱隱發軟,心中更多的卻是委屈。

他拖家帶口的,靠著祖上蔭庇,才能在太醫院領份差事,上邊的主子們鬥法,卻是拿他們底下這些奴才開刀啊。

當日在驛館那情形,若不是溫瑜出手保他,他這會兒已然身首異處了。

他也明白太後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這些日子在太醫院當值,一直提心吊膽,好在有溫瑜的人暗中保護,他腦袋才算是安穩地長在了自個兒脖子上。

但今日這一劫,怕是生死難料了。

陳王暴虐性情,喜怒無常,在宮裡並不是什麼秘密,被選入章華殿當值的宮人,無不自求多福,也就李太監那等四處都尋了靠山的老滑頭,在陳王身邊才勉強能喘口氣。

方太醫正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神傷不已時,領路的小太監已高高在上甩出一句:“跪。”

方太醫不敢抬頭,就地狼狽跪下,雙手交疊於額前,嚴嚴實實抵著光可鑒人的地磚,顫聲道:“微臣……參見王上。”

上方傳來陳王極致陰鬱的話音:“本王身子不爽利,太醫瞧瞧,本王犯了何病。”

方太醫這才誠惶誠恐地抬起頭來,拘謹地觀察陳王麵色,因陳王懷中還抱了個粉麵含春的美人,他隻得儘量控製自己目光隻落在陳王麵上,但撞上陳王那滿是戾氣和陰狠的眼神時,方太醫心中還是一哆嗦,隻覺自己今日必是要死在這裡了。

果然,下一瞬就聽陳王陰冷問:“瞧得如何了?本王所患何症?”

方太醫盈滿了恐懼和淒惶的腦子幾乎已成了一灘漿糊,思考都困難,更何論僅憑這一眼就斷出病症,他以腦門抵地,惶恐道:“微臣……微臣醫術不精,僅憑這‘望’,無法為王上診出病症,還請王上……準許微臣上前診脈再探一二。”

坐在上方的陳王突然冷笑起來,那狠厲的視線有如實質,方太醫縱使沒抬頭,卻也覺著自己肩背幾乎快被陳王那陰冷的視線燒出兩個大洞來,心中更是懼怕不已,不明白自己那話又犯了陳王的什麼忌諱,忙磕頭告饒,說自己醫術不精。

陳王推開坐在懷中的美人,盯著方太醫的視線,陰冷如一條吐信的毒蛇:“王宮不養閒人,連本王是何病症都瞧不出的沽名釣譽之輩,拖出去砍了!”

立馬就有羽林衛入內,一左一右架起方太醫的雙臂往外拖行。

方太醫一醫官,豁出性命去掙也掙不開兩名羽林衛的鉗製,隻得在大殿上哭嚎求饒:“王上,再給微臣一次機會吧!隻要讓微臣診脈,微臣一定能斷出王上是何病因……”

料陳王聽了這哭嚎,臉色反而更加陰鬱鐵青,搭在龍椅上的五指,也極為用力地扣緊了那金龍扶手。

立在邊上的李太監忙一甩拂塵嗬斥兩名羽林衛:“還不快把這庸醫的嘴堵了?吵嚷得叫王上心煩!”

羽林衛手邊沒有能堵嘴的東西,乾脆捏住方太醫的下顎用力一銼,直接將他下巴給卸了。

正拖著人往殿外去,卻又有小太監匆忙來報:“王上,王後娘娘帶人過來了!”

坐在龍椅上的陳王陰鬱抬起頭,先前被他推得跌至地上的美人也麵露異色,李太監是個人精兒,隻一愣後便很快收斂了麵部表情,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問陳王:“王上,這……這可如何是好?”

陳王冷笑:“什麼如何是好?本王殺陳王宮的太醫,還需她一梁女首肯不成?”

李太監正賠笑不知如何接這話之際,殿門外已傳來喧嚷聲:“沒有王上的通傳,您不能進……”

“我家娘娘手持鳳印,打理六宮,這王宮裡有何地方去不得?今日是聽聞王上身體有恙,特來看望,你個膽大包天的奴才,竟敢阻攔?”

銅雀脾氣衝,從前又是武婢出身,一麵罵一麵帶著青雲女衛往裡擠,章華殿外的羽林衛們不敢衝溫瑜拔刀,愣是同小太監們一起被銅雀等人擠進了大殿來。

殿門大開,羽林衛和小太監們摔進殿後,忙跪向陳王請罪:“王上恕罪……王後娘娘一定要進殿,我等……阻攔不住。”

溫瑜一身山水濃墨般的蒼碧色華服,立於人群之後,抬眼慢慢地掃向陳王,不急不緩道:“本宮聽說王上身子抱恙,甚是憂心,特來探望一二,不曾想在殿外受阻,本宮憂心王上安危,底下人這才魯莽了些,王上應不至因此降罪?”

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就在於哪怕你明知她是毫無情緒,甚至可以稱之為冷漠地說出這番話來的,望著那堪稱絕色的容顏,心神卻還是止不住地一蕩。

陳王盯著溫瑜那張極致美豔又極致冷漠的臉,足足失神了兩息,回神後才夾帶著一股莫名的恨意冷笑起來:“王後如此關心本王,本王受用還來不及,又豈會怪罪?”

溫瑜聽著陳王這故意惡心她的話,麵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隻道:“那便好。”

被擠如大殿的羽林衛們還有些麵麵相覷,正不知是去是留時,就見立在陳王邊上的李太監衝他們做了個退下的手勢,一群人這才又退回了殿外。

方太醫在看到溫瑜時,情緒異常激動,明顯是想求救,奈何被卸了下巴,發不出聲來,隻能張著嘴淒惶地一陣“啊啊”亂叫。

押著他的兩名羽林衛,拖著他還要繼續往外走,途經溫瑜身旁時,聽得她清冷出聲:“且慢。”

羽林衛被迫停了下來,看向陳王,等陳王接下來的示意。

陳王顯然已知曉溫瑜是為何而來,臉上更難看了些,放任自己徹底癱進龍椅裡,左手環抱著方才那美人,問溫瑜:“王後有何指教?”

溫瑜道:“本宮初來陳地時,水土不服,又頭疾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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