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啊……警察。”竹川忽然說道。
他綻出一個更大的笑容,隻是隨即被悲傷掩蓋,他嘴唇顫抖著,呼吸好幾次後都未能恢複笑容。
他忽然抬手捂住了臉,身體慢慢蜷縮在一起。
“竹川……先生?”柯南有些無措,他茫然伸手,“怎麼了?是受傷了嗎?”
竹川光希沒有說話,隻是搖頭。
白衣染血的男人的身體在顫抖,過了會悶悶的哭聲從他喉中擠出。
東雲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而降穀零忽然回頭關上了門,外界嘈雜的聲音被儘數隔絕。
安靜下來後的房間隻聽得一人的哭泣,並隨著時間慢慢變大。
濃鬱的悲傷,伴隨著壓抑的哭腔蔓延房間。
柯南看到了從竹川光希指縫間溢出的淚水。
“如果他還在就好了。”他終於是沒忍住說了出來,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是引起好幾人的側目。
“如果他還在就好了。”過度的悲傷讓竹川光希失去了更多的語言組織能力,隻能一遍遍重複。
一遍比一遍悲傷。
諸伏高明轉頭看來,微微闔上了眼。
這哭聲太過哀慟,柯南喉中也像是被堵住了,他抬手,又頹然放下。
是威士忌。
竹川光希說的是威士忌。
雖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柯南還是問了。
“竹川先生,你是在說……誰?”
體力旺盛、好像永遠不會累、有點點高冷、但其實很溫柔。
是生命頑強之人。
和他在海上餐廳中遇到的那個威士忌在慢慢重疊。
柯南問出後,竹川光希沒有說話,像是陷入更深的回憶之中。
【啊啊啊啊我怎麼跟著一起哭了啊啊啊】
【所以威士忌是室友吧是室友吧?!】
【室友叫什麼名字來著?】
昏迷中竹川光希好像回到了那一個晚上,那時還未察覺,等到許久後不斷回憶起的那個晚上。
連帶著十年前的回憶都被翻了出來。
十年前在學校旁邊老舊咖啡店內的第一次見麵,是對方先伸出手。
合租剛開始時僅僅是在房間中遇到後會打一個簡單的招呼,那時的自己還覺得他有些冷漠。
但後來偶爾也會聊聊天。
直到在自己胃病犯了,深夜直接將自己背去醫院,之後漸漸熟悉。
因為不喜歡拍人像,所以那個人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
十年的時光甚至讓竹川光希都有些記不起他的樣子。
隻記得某天自己破天荒地一大早醒了過來,推開房門時,正好遇到了剛回來的人,然後一起坐到了陽台。
還未亮的天空是藍灰色的,帶著清晨的微涼的冷風,將自己一直沉鬱的腦袋都吹得清爽起來。
當時跟他一起坐在陽台的人,一身寬鬆的休閒服顯得身形有些單薄,垂軟的黑色中長發隨風揚起。
在那個自己決定重新振作的早上,在問出“你喜歡什麼花”之後,天邊忽然躍起了一抹金色。
黑暗被打破走向光明,金紅橙黃層層渲染的天空,讓世界都變得開闊起來。
剛才醒來時的那一刻幻覺讓竹川光希終於想起了對方的模樣。
像是模糊的玻璃窗忽然被人猛地擦淨,他看清了身邊的人。
黑發灰眸,平淡而精致的眉眼,有著像是墨滴入水中漸漸散開的柔和感,但那雙眼在染上金色光芒後笑意更盛。
他回頭看著自己。
“紫藤。”那人回他。
層疊絢爛美麗的紫藤。
臉上被越來越多的淚水覆蓋,連手指都無法阻攔淚珠滑落,竹川光希終於回答了柯南的問題。
“東雲。”竹川光希說,“他是伏黑東雲……”
是從黑暗向光明過渡的黎明前被染成茜草色的天空。(注)
“是我的朋友。”自此他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哭聲。
【東雲寶啊啊啊啊啊我終於知道你名字了嗚嗚嗚】
【啊啊啊啊是十年前的威士忌!!那時候他還沒疤,我就知道這疤是在該死的組織的時候給劃的!】
【真是室友啊啊啊那張臉誰會想到他29歲?!】
【艸!!威士忌29歲豈不是和降穀零同齡?!】
【所以警察怎麼了你說啊!!】
自己的名字。東雲手指蜷縮起來,明明是早就熟悉的名字,此時被念出時他卻有些恐慌。
他以為竹川早已忘記,畢竟十年前的組織什麼都沒有落下。
諸伏高明走到了竹川光希的身邊,蹲下後也隻是拍了拍他的肩。
“竹川先生的朋友……”赤井秀一終於開口,“就是他今天說的那個失蹤了十年的人?”
究竟發生了什麼?房間內的人看向了此刻表現得唯一知道內情的人身上。
諸伏高明垂眼看著竹川光希,最終歎息。
記憶回到了十年前的冬天,自己在下班途中,經過河邊時看到了坐在橋上的人。
因為擔心自殺而走過去,卻發現是熟人——一年前因為弟弟的失蹤案認識的竹川光希。
在轉頭發現是自己時,失魂落魄的人眼中終於燃起了希望。
竹川光希說,他的朋友失蹤了。
在半年前的某一天,在便利店兼職下班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了解了前因後果的諸伏高明跟著竹川光希來到了東京的出租屋內。
竹川光希這半年一直一個人支付著兩個人的房租。
“我過後越想越不對勁,自己怎麼會睡得那麼沉。”瘦了許多的青年抱著頭回憶,而諸伏高明站在房間之中,環顧四周後取出了手套戴上。
竹川光希繼續絮絮叨叨說著:“我懷疑東雲回來過,但是警察
來了後都找不到證據……()”
“哢嚓⒂()⒂[()]『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旁的聲響打斷了他的話,他愣愣轉頭,隻見諸伏高明站在牆邊,手指戳破了牆壁上的粉皮。
像是有什麼指引著他,竹川光希噤聲後緩緩來到諸伏高明身旁,一起看向牆上。
被剝落的牆皮上有個窄小的洞口。
“這是什麼?”竹川光希一臉空白,問道。
“是彈孔。”這句話成為噩夢的開始。
【臥槽臥槽臥槽?!組織直接上門抓人?】
【半年了,我天,這還找得到個鬼】
說完這句話的諸伏高明留下已經停止思考的竹川光希,轉身走向屋內。
時隔半年,客廳的痕跡很難再被找出來了。
他走到了一間房門前:“失禮了。”他推開房門。
半年沒有去動的房間內有一股塵灰味道,俊雅男人踱步走近。
而竹川光希還呆滯在外麵,雖不算一生順遂,但從小到大“槍支”這一詞從未真正進入他的生活。
他的出租屋內,出現了彈孔。
窄小的洞孔內裡漆黑一片,像是通往某個不可揭開的真相。
竹川光希甚至不敢想象這背後的意義,他猛地回神,發現諸伏高明早就不在他身邊,屬於東雲的房間內發出一聲摩擦地麵的響聲。
他狂奔而去。
走到房間門口,竹川光希看到諸伏高明抽開了裡麵唯一的書桌,側身看去,表情肅然。
“怎麼……了?”他顫抖著聲音靠近,然後瞳孔驟縮。
桌子的背後,未曾塗漆的地方隻有光禿禿的木屑,上方有幾滴血跡,早已乾涸的、不祥的黑色血跡。
諸伏高明深吸了一口氣,直起身:“這個房間內有兩枚子彈。”
一個在牆上,一個在地麵。
都被縫補好了,隻是這個便宜出租房的裝潢已經太過老舊,縫補得再好也有差距。
“竹川君你說……”諸伏高明後退幾步後繼續道,“那段時間你有一天,一覺睡到了晚上?”
此時的這一個問題跑出來簡直不言而喻,竹川光希全身如墮冰窟,好久之後渾身顫抖著轉頭看向諸伏高明。
“……是。”這一聲答應近乎哽咽。
深藍西裝的男人忽然歎了口氣。
那位名叫伏黑東雲的少年確實回來過,隻是抓他的人就在這間屋內,手裡還綁著竹川光希。
房間內兩槍,打空,血跡不知道是誰的,但見了血。
他帶著竹川光希衝出房間,在即將走出大門時,客廳裡又有人開了槍。
客廳內的痕跡早已因為半年時間的流逝而全部消弭。
就連諸伏高明都無法判定對方是不是就在客廳被直接滅口,還是被帶走。
但是——
“凶多吉少。”他說,萬幸的是對方可能對敵人說了什麼,保住了竹川光希的性命……可惜。
“不可能!!”竹川光希猛
() 地上前抓住了諸伏高明的衣服。
“明明隻是失蹤,為什麼會出現彈孔?為什麼會出現血跡?!”
在諸伏高明回憶到這裡時,一直躺倒在地的竹川光希清醒過來。
“為什麼……為什麼。”竹川光希說完後像是崩潰了般,“為什麼我沒有早點發現?”
“如果我早一點發現,更早一點報警……是不是會不一樣?”
如果自己在出奇睡到晚上才起的那一天,推開房門格外空蕩蕩的合租房時。
如果他赤著腳走出房間,沒有因為腦袋中的昏沉讓他忽略了手腳上的脹痛。
如果在望著半黑的房間,隻能聽到客廳中“滴答滴答”的時鐘轉動聲時早點發現不對勁。
而不是茫然地叫著。
“東雲?”
“還沒回來嗎?”
他的自言自語好像在那一刻有了回聲。
如果沒有去等一天、兩天才察覺到不對勁,沒有直到半年後才遇到諸伏高明。
是不是至少可以找到東雲的屍體?而不是至今不見蹤跡?
竹川光希像是放棄了般,不再壓抑自己:“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
“明明那麼厲害。”他的聲音都變了調,“厲害到過分。”
他忽然抬起頭,看向了諸伏高明,然後是他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