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瀾把甜菜的名字脫口而出,皇帝立刻眼前一亮,撿了一個放在手裡反複端詳。
“展開講講。”
沈知瀾沒有十分把握,其實看著像,“甜菜就是能榨糖的菜,長的跟蘿卜特彆像,但是切開後,中間會有一圈一圈的花紋。”手裡這坨,不正是符合特征麼?
“它可以榨糖,產量多少?”
沈知瀾在腦子裡想來想去,就是沒想起這個數據,索性換了一個方向,“不記得了,但是甜菜可以種在北方,適應北方氣候,以後想吃糖就方便多了。”
糖在古代,算是地道的奢侈品,在沒有發現榨糖技術前,想要吃到這一口,隻能去掏蜜蜂窩采集蜂蜜,純靠蜜蜂們辛苦,價格能不貴麼?
好在後來,甘蔗逐漸傳入國內,於是用甘蔗榨糖成為甜蜜主要的來源。但是甘蔗對氣候有要求,南方才能滿足它需要的溫度日照,所以並不能滿足所有百姓的需要。
可是甜菜不同,它也能在北方種植,喜涼,耐旱耐寒,還更有利於糖分積累,這不是剛好麼?
皇帝早知道甜菜的大名,卻不知道這東西長什麼樣子,當下如獲至寶捧著不放,催促農官拿出登記冊子,找到甜菜種子是誰獻上的。
農官很快就翻到了,是某個北地行商獻上的,還留著登記方式。
“好,賞!”皇帝樂了,“讓他把更多甜菜送到京城來,研究該怎麼榨糖。”
農官苦哈哈的接下這個差事,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差事又栽到自己頭上了,幸好可以參考甘蔗榨糖的方式,照方抓藥吧!
這事要是真的能辦成,功勞不小,想到此處,他又開心起來。
因為現在,糖價貴,還不是一般的貴!米糧大約五文錢能夠買一斤,而糖能賣到七十文,十幾倍的差價!平民百姓一年到頭都沾不到幾絲甜味,可能到過年才舍得狠狠心買個半斤,一個人分一小塊甜甜嘴。
到了建國後,很多老百姓走親訪友時還有互相贈送白糖的習俗。
所以聽到這紅蘿卜能榨糖,農官也開心。
從這堆種子裡撿出來一個寶貝,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沒曾想皇帝還目光灼灼的盯著沈知瀾,指望他再找到點什麼寶貝。
剩下的沈知瀾實在不認識,隻好道:“不如都種進地裡,等種出來再說。”
“行叭。”皇帝答的特彆勉強,他隻想一步登天,“還有些日子就是親耕禮,就都種下去,看看成效。旁邊立個牌子,籬笆紮起來,做個區分。”
“秋後才能看到成果啊!”皇帝連連搖頭,還是覺得太慢了。
不過想要良種,良種也不會憑空出現,等吧。
皇帝扭頭盯著沈知瀾,決定拖人下水,種地,跟著來吧你!
沈知瀾莫名一抖,背上發寒是怎麼回事?
然後他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親耕禮宗令說挑幾個孩子去,沈知瀾首當其衝,沈葵緊隨其後,都攤了這門苦差事。
“你們是宗學的代表,好好表現喔!”宗令還對孩子們鼓勵了兩句。
被挑中的孩子一共六個,嘰嘰喳喳議論著憧憬著,都覺得是個美差,要知道可以看到好多大官,還有皇上跟著一起呢。
隻是沈知瀾垮起個臉。
“怎麼不高興啊,這可是天大的榮耀!”沈葵念叨著,“我要寫信告訴我爹,還有祖父!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這事說高興也高興,畢竟不是誰都能被選上的。”沈知瀾道,“但是你們知道要種多少地嗎?”
“多少?”
“一畝三分。”沈知瀾沉重拍著沈葵的肩膀,“你自己算算有多寬?”
還樂呐?
那可是足足866平方米啊!
要挖到猴年馬月去?
況且後續還需要除蟲,除草,收割,有的忙喔。
沈葵登時就變了臉,嗷嗷叫起來,滿屋子都找不出幾個會種地的。
不過沈葵心一橫,“我們人小力弱,還能逼著我們種完不成?大不了就耍賴!”
小孩也有小孩的特權嘛!沈葵反正打定主意耍賴。
二月亥日,天公作美,溫暖的陽光灑了下來,人站在日頭底下,還覺得暖烘烘的,不會凍著。
親耕禮除了宗親還有百官,另有當地百姓宿老,象征著所有人齊心協力,重視農桑。
祭拜天地,更換袍服後,皇帝要開始親自開墾田地,再撒下五穀黎粟。
本來一直很擔心的沈葵被人指引到他們六個負責的區域後,總算是放了心。宗令祖祖是個大大的好人,隻給他們六分配了一小塊耕地,還有農官從旁指點協助,擺明了是讓他們走個流程。
沈知瀾扛著鋤頭,一鋤頭下去-----不好意思,壓根沒挖動,隻撬起一小塊泥。
“要這麼挖,這麼使力,才能把泥翻起來,地要翻的夠深,這樣種下的種子才能順利發芽,有足夠的養分。”協助的農官見他們實在不懂,主動來幫忙演示。
他做了示範後,六人漸漸找到一點方向,不至於手忙腳亂。
但種地是個實在的體力活,沒挖一會兒,各個都累的滿頭是汗,呼哧喘氣。
“種地.....實在....好難.....”沈葵扶著鋤頭,喘了好一會兒才喘勻,“我要歇歇,實在乾不動了。”
“歇歇,彆累著,手上起水泡?”
沈葵從前養尊處優的,哪兒吃過這種苦?握筆的手用來握鋤頭,確實辛苦。
他把手往後一藏還要嘴硬,沈知瀾先把自己手心亮出來,“我也這樣。”
剩下的四個紛紛訴苦,“我也是。”
“這真不是人乾的活。”
“好累啊。”
幾個人小聲抱怨著。
“確實很累,但是老百姓一直都是這麼乾的。”農官突然說了一聲,“祖祖輩輩都在土裡掙紮,種出了可供所有人吃的糧食。”
沈葵啞然,農官說的也沒
錯,種地辛苦誰願意乾?可是總歸是要有人做的,不然都要餓肚子。他生出幾分惻隱,再抬頭看看四周,王公大臣親王貴胄,都在埋首土地,跟下方的土地交流著,說著。
他身處其中,好像沒什麼特彆,或者說跟浩瀚的曆史比起來,他本身就沒什麼特彆。
沈葵腦子裡轉過很多念頭,好像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土地無聲,但土地長存。
“一個耕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沈葵默契的接了下去:
“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張公的詩作,今日我才品出幾分味道來。”沈知瀾說,“可見這次不虛此行啊。”
沈葵點頭,“我也是。”
他們兩一邊鋤地,一邊和詩,把自己會的詩句通通念了一遍,念到後來,都不記得最開始說的什麼,開始想到哪兒說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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