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星認出了自家哥哥的字,用力眨巴了好幾下眼,如果不是正在開車,都想馬上停下來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二哥不是正昏迷著,怎麼會給餘曜發新年紅包?

震驚之餘,他握住方向盤的手用力握緊。

“是我照著二哥的字練的,”餘曜搶先道。

他不打算把做夢的事告訴祁家人。

二哥大約也不想讓家人空歡喜一場,所以才隻托夢給了自己。

祁望星不敢置信,“是你模仿的?”

他在餘光瞥見少年點點頭,始終留神看著前方紅綠燈的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我二哥的字還是能模仿的?”

“為什麼不能?”

這下疑惑的變成餘曜了。

他把紅包小心收回背包夾層,又翻出一支筆和記筆記的筆記本,慢而專注地寫了起來。

【新年快樂,事事如意】

“祁哥,你看,”餘曜把寫好的八個大字拿給剛好停在紅燈前的青年看,“像不像?”

祁望星隻看了一眼就嘴巴微張。

像,怎麼不像。

簡直太像了好不好!

像到了他都懷疑餘曜的字,是被他家二哥握著手一筆一劃地教著,才能這麼像。

形似,神也似。

也就是餘曜的筆畫更加鋒芒畢露,收尾處的撇捺,順著筆鋒氣勢邐迤拉長,看上去多了點鐵畫銀鉤的味道,不像他二哥的那麼溫潤內斂。

不過老話都說字如其人。

小小年紀就能在賽場上一往無前,所向睥睨的新晉五連冠冬奧冠軍,身有傲氣,字有傲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祁望星有心想誇讚幾句,但他向來於此道上不太精通,思來想去,乾巴巴地來了句。

“小餘,你的語文卷麵分一定很高!”

7878在腦海深處隔空吐槽。

【難道不應該誇點什麼筆走龍蛇,入木三分,龍飛鳳舞之類的高級詞彙嗎】

唯一能聽見的餘曜:……那倒也不必。

說實話,祁望星這句誇讚,明顯要比那一堆華而不實的成語,更貼合明年就要高考的高二生心理。

雖然自己考試時趕時間,一般沒時間一筆一劃地寫。

但被誇了還是很值得開心的。

餘曜彎了彎好看的琥珀色眸子,“謝謝祁哥。”

祁望星一踩油門再度出發,字字真心。

“不用謝,確實是寫得好。”

“我二哥你知道吧,他打小就練顏體,長大後又學歐陽詢和趙孟頫,日日一張大字的習慣從幼時一直持續到車禍前夕,那麼多年才練出了這麼一筆好字。”

“你才多大,就已經能寫得這麼好,以後說不定會越寫越好。”

總之比自己那手.狗爬字好多了,祁望星邊開車邊羨慕不已。

同時打心眼裡懷疑,餘曜是不

是真的像網友們說的那樣,完全沒有弱點,是實實在在的六邊形戰士。

要不然的話,怎麼能學體育學成奧運冠軍,包餃子一教就會,現在連字都寫得這麼好,聽說學習也不錯……這也太反人類了。

幸好他們年齡差幾歲,要不然的話,祁望星很懷疑餘曜就要成為那個彆人家的孩子。

這種可怕的童年噩夢對照組,有他二哥一個就夠了,再來一個餘曜,他可吃不消。

祁望星心情複雜地一踩油門。

等到了冰雪集訓基地,麻溜把人放下,就比劃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我就在附近逛逛不走遠,你這邊好了,就給我打電話。”

他今天開車來的目的就是接送餘曜,基地倒是沒必要進去。

這也是來之前祁家大伯強烈要求過的。

餘曜從善如流地笑著點了點頭。

他本來也打算一個人進去收拾行李。

少年計劃得很好。

卻沒想到自己才一下車,剛關上車門還沒走兩步,就見基地大門的門衛室,一群烏泱泱的人湧了出來,隔著欄杆高聲招呼著。

“餘曜!”

“小餘!”

餘曜定睛一看,都是老熟人,各個項目的幾位教練都在。

大過年的,基地裡居然還有人上班?

餘曜表示有被震驚到。

“趙教?”

少年喊了聲為首那個,“你們的探親假不是還沒有休完嗎?”

作為曾經常年住在國家隊的運動員,餘曜很清楚,國家隊的教練和隊員一年到頭能休的假很少,大家又是剛從冬奧會出長差回來,現在應該都在陪伴家人,走親訪友才對。

自己也就是看重這點,才會特意挑了這個沒人的時候回來,怎麼大家都在基地?

餘曜有點摸不著頭腦。

趙正飛歎了口氣,又笑笑,“你都要走了,師徒一場,我們還能不來送送?”

他的嗓音帶著點苦澀味道。

其他教練雖然沒說話,但望過來的眼神裡也都盛滿了濃濃的不舍、傷感以及失落,硬擠出來的笑容看起來並不比哭好看多少。

這還不如直接唉聲歎氣呢。

餘曜沒想到自己明明計劃得好好的要避開,卻還是要直麵離彆,也在心裡歎了口氣。

太麻煩了。

自己最不擅長的是告彆,最討厭的是告彆,偏偏最常經曆的就是告彆。

隻不過從前在穿書世界時,他還能在心裡強行把其他人都當成遊戲裡的NPC,安慰自己不要緊,走了就走了,自己一個小小的炮灰配角,不會有很多人記得。

再加上很多世界停留的時間本身就很短,往往還沒有和人物產生多少聯係,就已經結束任務,自然也不會有太多感觸。

但現在都不一樣了。

這是自己出生長大的真實世界。

冰雪集訓基地裡的教練和隊員們都是真實存在的鮮活的人,大家相

處的時間雖然短暫,但他們對自己的拳拳愛護之心,是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

餘曜有眼睛,更有一顆能夠感應到真心的心。

教練們不舍得他,他其實也不是很舍得這麼快就跟大家分離。

但世間的事向來都是如此。

隻要自己還要繼續往前走,就會有無數風景與人事物不斷成為過往,哪怕自己一個人固執地停在原地,其他人的旅途也還會再繼續。

他們隻不過是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有了一小段的偶然交集,成為過一段時間的同路人而已,早晚都要各奔東西。

千裡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

彩雲易散,琉璃也脆。

更何況,誰說他們日後就一定沒有再見的機會了,隻是暫時的分彆而已。

餘曜默不作聲地隔著大門和教練們遙遙相望,很快就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反倒是教練們個個心裡都挺難受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還是門口沒了耐心的保安大爺吆喝了一句。

“你們都怎麼回事啊,這是要進還是要出,給個痛快話兒!杵在這兒算怎麼個事!打算在這搭帳篷過夜呐?”

一句話點醒兩撥人。

餘曜率先走進去。

白淨俊秀的臉上帶著小輩人拜年時同款的溫和乖巧笑,“忘記說了,趙教、簡教、葛教、韓教、杜教,祝你們新年快樂,新年新氣象。”

都是新的一年了,我們要向前看。

少年的弦外之音毫不遮掩。

教練們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大家相互看看,隻得把不舍咽下,將臉上的笑容強行變得真切了不少,“你也是,新年好啊!”

話匣子被打開。

教練們再跟著餘曜往宿舍樓走時,就開始關切地問東問西。

“小餘,你是收拾完東西直接就走的嗎?”

“以後打算住哪?”

“什麼時候去m國的優山美地公園?慶功會還參不參加?”

“馬上還有個優秀運動員表彰大會,在人民大會堂舉辦,這個可不能不去,主席總理都要出席的!”

……

餘曜很有耐心地一一回應教練們層出不窮的問題,等到了宿舍,正打算拿鑰匙開門,就發現門隻是虛掩著的。

有人提前開好了門?秋師兄也回來了嗎?

餘曜沒多想,背對著眾人,更沒注意到教練們有意無意地相互使眼色,都在讓自己先行。

少年毫無防備地推開了那扇半掩著的門。

“Surprise!餘曜!”

一大簇彩色拉花直衝麵門。

餘曜下意識伸手去擋,緊接著就聽見一群人喜氣洋洋地大喊,“生日快樂!”

頭上有什麼同時壓了下來。

少年下意識伸手一摸,是一頂紙做的王冠。

餘曜:?

拉花紛紛揚落地,

少年再睜開眼,就看見滿屋的五彩繽紛氣球和流動彩帶。

牆上還用金色的字母氣球拚出了兩行生日快樂的短語。

那些他以為已經回家的單板隊友們,擠擠挨挨站滿了一屋,為首的秋聆歌正笑盈盈地推著一個小推車走過來。

“來來來,我們的大壽星可算回來了!看看,我們精心給你設計的生日蛋糕,喜歡嗎?”

餘曜下意識順著對方的話去看。

隻見足足兩層的精致蛋糕上,被人用巧克力和奶油畫出了奧運五環,五枚金牌和單板、頭盔、雪道的圖案,還有兩行擺著橙子切片的小字。

【祝我們最最可愛的餘曜同學】

【十七歲生日快樂】

蛋糕上插著不多不少十七支蠟燭,柔和的燭火搖曳生姿,映在一張張喜悅真誠的臉上,彌漫著溫暖和煦的光。

“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秋聆歌把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少年拉到推車前,興衝衝的。

“這可是大家想了好久才設計出來的蛋糕圖案,淩燃和冷餘還貢獻出了他的金牌讓我們參考紋樣,是不是特彆像真的?”

確實挺像的。

餘曜的目光落到巧克力金牌上的橄欖枝紋樣上,一眼就發現了端倪。

蛋糕店很少接這麼細致的圖案,巧克力的顏色也跟其他部位不同,應該都是後來插上去的。

他看向秋聆歌的手。

果不其然,有幾道細小的劃痕,左手食指上還貼了枚創可貼。

巧克力金牌的來源呼之欲出。

餘曜的心底仿佛突然間就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撞了下。

北方的冬季,屋裡總是開著暖氣。

再加上人多,餘曜剛剛一進宿舍就覺得一股熱氣撲麵而來,這會兒又看清了大家精心為自己準備的蛋糕。

原本在零下二十度的冰天雪地裡,被冷風吹透了的身體一下暖和起來,連心口都是暖融融的。

少年心裡卷起層層細微的感動,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今天其實並不是他的生日。

他的生日是除夕當天,但因為一出生就被調換的緣故,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後,餘曜就再也沒過過生日,雖然之前也沒人給他慶祝過。

師兄們看的大概是他身份證上的錯誤出生日期。

不過,餘曜看了看圍住自己,正在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反應的眾人,決定將錯就錯。

他的生日從他脫離餘家就不再作數,他說是今天,那以後就是今天了。

少年唇畔綻開一抹好看的弧度。

“很漂亮。”

餘曜低聲說著,琥珀色的眸子被燭火映照得亮晶晶的,如同寶石,“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蛋糕。”

“真的嗎真的嗎?”

“哈哈哈哈!”

“那必須的!我們花了好多心思呢!”

眾人一下笑開了花。

秋聆

歌趁熱打鐵,“快快快,該切蛋糕許願了,再晚點,蠟燭都要燒到底了。”

他給明清元使了個眼色,對方就把屋裡的燈關掉,靠近窗口的宣唐連和屈延波也趕緊把窗簾拉下來。

屋裡一下變黑。

隻剩下昏黃的燭火把每個人的臉龐都照耀得柔和溫情。

“快呀快呀!”

‘趕緊許願!’

一片歡快催促聲裡,餘曜雙手合十,輕輕閉上了眼。

秋聆歌五音不全地打了個頭,其他人也跟著鬼哭狼嚎起來。

“Happybirthdaytoyou~”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他們圍著唱著,雖然這麼簡單的生日歌都唱到跑調,但發自內心地把今日份的祝福都捧給了閉眼許願的少年。

餘曜在心裡默默地許好願望,再睜開眼,就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哇哦哇哦!”

喝彩的歡呼和口哨聲熱鬨十足。

“快切蛋糕!”

有人急吼吼地催促,臉上帶著興奮的潮紅。

餘曜輕輕地挑了挑眉,等切完分好後,第一時間就側身一閃,電光石火間躲到了離自己最近的趙正飛身後。

趙正飛:???

下一秒,趙大教練就被蛋糕糊了一臉。

他抹了一把臉笑罵,“好家夥,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也不看清楚人!”

隊員們不怕反笑,“哈哈哈哈!趙教擋槍哈哈哈!”

也有人樂,“不是,餘曜你躲得也太快了吧!”

成功躲過一劫的餘曜:廢話,就算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

可再躲也隻是一時的。

秋聆歌興致勃勃地領著人圍追堵截。

很快,少年的頭上,臉上,身上就都糊上了奶油。

連長直的睫毛也沾上了點,正隨著每一次輕眨扇動,在顫巍巍地下滑。

但圍堵他的人也沒好到哪去。

被砸中率在二八開,餘曜隻是那個二。

隻可惜對手人多,不講武德地開啟了車輪戰,丟盔棄甲的少年隻好逃進浴室裡去洗澡。

再出來時,外麵已經被其他人收拾乾淨。

隻剩下秋聆歌在打包垃圾袋。

餘曜幫忙收拾了會兒,就找出了自己來時的行李箱。

他要帶的其實也不是很多。

雪板之類的裝備打算寄存在隊裡,反正趙教說這間公寓會繼續替自己保留,完全可以下個雪季再回來取。

需要帶走的主要是一些隨身的衣物之類的,滿打滿算,也就裝了一個行李箱。

來時一個行李箱,去時依舊是一個。

餘曜很快就把要帶走的東西折疊好裝進箱裡。

秋聆歌眼見快要收拾完畢,整個人坐倒在椅子裡,眼眶紅紅的,欲言又止,“小餘……”真的不能不走嗎。

他沒有真的問出來,卻在用眼神表達著——()

大家都很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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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被比自己小,比自己入門晚的小孩日常吊打的感覺的確很挫敗,但秋聆歌很清楚,餘曜已經變成了隊裡定海神針一樣的強勢存在。

他隻是站著,就已經能夠向所有在原本賽項上不如意才轉項來單板的隊員們證明,原來他們華國也可以在單板賽事上有一席之地。

這種主心骨一樣的存在,一旦不在,完全不亞於抽他們單板隊的筋,吸他們單板隊的髓。

於公於私,秋聆歌都不希望這個得來不易的小師弟就這麼離開。

但這顆光芒四射的明珠心心念念地想要在其他領域繼續發光奪彩,誰又能攔得住呢?

“沒事就多回來看看吧。”

秋聆歌語重心長地交代,順手幫少年把行李箱拉好立起來。

“單板隊就是你另外一個家。”

“我們永遠歡迎你回來。”

青年說得真摯且動情。

餘曜唇角微微緊繃,輕輕點了點頭。

師兄的好意他都懂,但是,少年看著已經被拉好豎起來的行李箱,語氣無奈又好笑。

“可是師兄,我的東西還沒有收拾完。”

正把自己代入苦情劇主角,麵上嚴肅正經,心裡哭唧唧直咬手帕的秋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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