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曜好久沒做這麼充實的夢了,以至於醒來的時候都還在想,自己其實還能再喝一碗餃子湯。

可再一睜眼,彆說餃子湯了,他連熱水都要現燒。

餘曜:……落差未免太大。

少年用手擋住太陽,在心裡歎一口氣,然後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直直對上帳篷另外一側,小西炯炯有神的大圓眼睛。

胖乎乎的貓頭鷹一見人醒了,就開始歪著頭,拚命眨眼wink示意。

“稍等一下。”

餘曜略略活動了下酸痛的四肢,就把帳篷拉開了一個角。

清晨的冷風一股腦地撲麵而來。

少年渾身上下一個激靈,琥珀色的眸子就變得清明不少。

早就饑腸轆轆的胖貓頭鷹抖抖羽毛,大搖大擺地從帳篷裡鑽出來,振翅去給妻兒捕食。

大概又要帶回些鼠兔之類的。

餘曜胡思亂想著,小西一家鳥好像不是很喜歡吃青蛙,更喜歡吃肉多一點的小動物。

想到胖貓頭鷹每次帶回來的那些肥美獵物,少年喉嚨上下滾動一下,突然就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夢了。

這年頭,貓頭鷹都能天天有肉吃,自己和艾莫斯有且隻有一袋子壓縮餅乾?

少年難得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下一秒愣住,緊跟著拿濕巾嫌棄地擦了擦手。

【魚魚,我一般不笑,除非是……實在忍不住哈哈哈哈】

7878幸災樂禍地在睡袋上滾成一團。

餘曜也沒想到,才第四天,自己的潔癖就已經嚴重發作。

哪怕是臨睡前已經用免洗濕巾擦過一遍頭發,摸上去的手感也是清爽乾燥,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就像是渾身上下有一萬隻螞蟻在爬。

吃也吃不好,洗漱也洗漱不乾淨,這可真是比黎明之牆更可怕的現實敵人。

餘曜搖搖頭,就開始整理帳篷,燒點熱水。

今天是個好天氣,他看著不鏽鋼小鍋上折射的明亮光影,心情不自覺就變得明媚。

等燒好了水,想了想,又找出了土豆煮上。

昨天是太累,現在緩過來點,還是可以提升一下生活品質的。

餘曜一邊煮土豆,一邊叫了幾聲艾莫斯。

帳篷那邊好半天才傳來模模糊糊幾句答應,一聽就是還在睡夢中。

餘曜就也沒再喊,窸窸窣窣地從背包裡找出一包速溶咖啡,打算一會兒給同伴衝泡一杯醒醒神。

嫋嫋的水汽氤氳了少年的俊秀眉眼。

他看上去很專注,五官的輪廓線條在晨光裡不甚分明,卻讓觀眾們感覺到了格外的溫柔。

【呲溜,如果有一天早上起來可以看見小魚給我做飯就好了】

【我也,溫柔小魚,在線煮夫】

有些正在熬夜的華國魚粉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實在是熬夜使人變餓,哪怕是平時不太喜歡的土豆泥,都顯得格外美味。

再加上少年人美色的加成,效果不亞於深夜放出鶴頂紅劇毒。

但也不是沒有人嘻嘻哈哈地調侃。

【不是,小魚做的飯,你們真的敢吃嗎】

【姐妹們!清醒一點!想想小點一爪踹翻飯盆的動作!】

【哈哈哈哈,完蛋,一想到小點的呸呸呸,貓頭鷹都不吃的動圖,我就一點不餓了】

【嘶,這是連小魚的美貌都拯救不了的廚藝,算了,我看看人就好,土豆泥還是算了哈哈哈】

話是這麼說,但很多睡前點開直播鏈接的網友們卻都還不舍得離開。

清晨本來就是最適合拍攝人像的時候。

太陽剛剛躍出地平線,光線柔和,角度偏低,順光時主人公不會睜不開眼睛,側光時也能更加明媚動人。

餘曜本就是運動員裡少見的顏值擔當。

從臉到身材都無可挑剔,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精致好看。

天時地利人和在一起,直播鏡頭的每一幀都美如名畫,截下來都能直接當壁紙。

餘曜超話裡很快就多出了很多九宮格的分享鏈接,每一張都美好出了新高度,評論區也很快就被人頂出一條熱評。

【如果不是小魚太出名,我都要懷疑是哪個愛豆想要走運動風出圈了】

人皆有好色之心。

對美好的人事物總會發自內心的喜愛和讚歎。

顏粉們一直截圖到太陽升起,華國本地時間指向了午夜十二點,才戀戀不舍地關掉直播開始睡覺。

熬夜黨的魚粉們一批批離開,隻留下一小部分肝功能驚人的專業愛好者。

但剛剛起床的外國粉絲們很快就續上了直播間的熱度。

他們中有很多人都是奔著第十五段和第十六段來的。

登上黎明之牆的前輩用了六年時間熟悉岩壁,失敗過上千次,直到正式攀登時連續嘗試整整三天也沒能成功。

餘和艾莫斯要用多久才能通過它們?

他們的黎明之牆之旅,又是否會因為超高難度的原因中斷在這裡?

這是很多攀岩愛好者們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所以等畫麵裡的兩個少年一吃完飯,彈幕裡的催促聲就如影隨形。

【快快快,讓我們去橫道!】

【5.14d的難度,是菜雞無法想象的可怕難度】

【好激動,終於到了正餐了!】

是的,正餐。

餘曜自己也很認可這個說法。

他和艾莫斯一起把行李重新打包收拾好後,兩人一同吊在保護站上,望著那條平行向左的第十五段路線,眼裡都有某種不明意味的光彩在暗潮湧動。

第十五段路線,TheTraverse,橫道,可以說是黎明之牆真實難度的開始。

黎明之牆的前1000英尺,也即是餘曜已經完成的前十四段,有很多天然形成的裂縫,岩石的表麵也都有些很不起眼的突起,頂

多就是麻煩了點,但難度說不上很高。

哪怕是最難的第十段潮濕線條,本質上其實也就是條薄餅片裂縫。

但以第十四段為分界線開始,那些惱人的,看上去就難以掌握的裂縫和突起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到不可思議的無弱點岩壁。

原本用指腹可以掌握的小岩點,此時都變成了需要有極好的視力,才能嘗試著用指尖上的一點點皮膚去觸碰的地獄模式。

黎明之牆的可怕真麵目在此刻才露出麵紗一角。

仿佛之前的前十四段都隻是熱身而已。

隻不過第一次展露真容,就來了個這麼個超級大殺招,哪怕做足了再多的心理準備,也很容易就會在這樣超乎人類想象的極限難度麵前落敗潰逃。

難怪之前有同樣放話要挑戰黎明之牆的攀岩客很多都止步在了這裡。

餘曜深吸一口氣,看向同伴,“我領攀?”

艾莫斯乾咽了咽口水,但嘴上卻很強硬,“餘,回回都是你先領攀,這次也該到我了吧。”

他們誰都不肯放棄這個挑戰難關的首攀機會。

“那就隻能抽簽了。”

餘曜從口袋裡取出了上崖前,他們一起準備的兩根迷你竹簽,艾莫斯就注定把竹簽握在了手裡。

“你來抽吧。”

艾莫斯賭的就是同伴的糟糕運氣。

餘曜隻猶豫了兩秒,就選擇了左邊那根。

艾莫斯的臉一下就綠了。

他不情不願地套上手套,握住保護繩索,嘴裡嘟囔著。

“為什麼你總是在這種時候運氣不錯。”

餘曜彎了彎眼,“我也覺得。”

這段簡短的對話險些讓老邁爾斯笑出了聲。

“第一個領攀橫道,也隻有在餘和艾莫斯的眼裡,才是一等一的好運氣了。”換做是其他人,說不定早就避之不及,呼天搶地。

雖然在老邁爾斯的眼裡,孰先孰後其實差得也不是太多。

畢竟橫道之所以叫橫道,就是因為第十五段繩距是一條近乎水平的橫移線路。

在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上,向下的線路比向上的難,左右的線路又比上下的難,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地心引力的作用。

跟攀時的保護繩索在上下的線路裡能起到最大程度的保護作用,但在橫移的賽道上,作用幾乎等於零。

餘和艾莫斯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但他們倆還是搶著誰先。

“這大概就是年輕人的勝負欲了,”老邁爾斯摸了摸腦袋,隻能想出這一個解釋。

其實跟真相也差不多。

隻不過餘曜真的隻是想要先嘗試一下而已。

橫道就在那裡。

難關也在那裡。

難以預設的困難宛如一塊香甜的糖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甚至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想要一快朵頤。

如今得償所願,少年俊秀臉龐上的笑意愈深

,把鎂粉袋的高度調整到最舒心的位置後,就開始往修長勻長的手指上細心打粉,準備出發。

艾莫斯有點失落,卻還是笑著伸手拍了拍同伴的肩以示鼓勵。

直播間的彈幕也如雪花般紛飛不停。

酋長岩下。

後備團隊的心也在這一刻徹底提到了嗓子眼裡。

“跌打損傷的急救藥和救援團隊都已經安排好了嗎?”

戴維和趙威明一遍遍確認著自己為手下運動員準備的後路。

其他負責的工作人員就緊張地不停核對點頭,額頭上的汗水都在津津滲出。

大家都是做過功課的專業團隊,深知自家運動員在橫道上受傷的可能性很高,從昨天後半夜就開始預備著這些事宜。

現在個頂個戴著一副黑眼圈,心跳突突突蹦到了一百往上。

希望不要出事,最好不會受傷!

山腳下的無數人仰望著半山腰上已經看不清的小點,衷心地送出自己最誠摯的祝福。

半山腰上,餘曜也在深深淺淺呼吸幾下之後,就邁出了穿越橫道的第一步。

毫不意外的,第一步就沒有踩中那個隻有一枚食指指腹大小的岩窩。

少年甫一出發就做出了一個打滑動作。

觀眾們的心弦瞬間繃到了極致。

【啊啊啊啊啊啊】

【彆嚇我啊啊啊】

【快!快點抓住岩壁保持平衡!】

餘曜卻沒有照著彈幕說的做。

但也沒有如觀眾們所想的那樣直接摔倒,反而是打滑的動作之後,以一種驚人的平衡效果,緩緩站直身,從容地收回了打滑的那隻腳。

【?假動作?】

差不多吧,隻是嘗試一下而已。

餘曜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也是第一次嘗試這麼光滑的路段,就算心裡再躍躍欲試,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就交付自己身體的全部重心。

這是運動員在賽場上千錘百煉出的敏銳和謹慎。

關鍵時刻可以取勝,也可以保命。

餘曜重新站穩在岩壁上,重新審視著自己即將要挑戰的路線。

5.14d,換算成抱石v難度,就是v13。

這個難度在人工岩壁上,說實話,對於餘曜而言,隻能算是比較難,屬於努努力,豁出命,絕對可以征服的難度,還沒有抵達金字塔的最頂尖。

但人工岩館的難度更多在於花樣百出的岩點造型和角度距離設計。

自然岩壁呢,簡單粗暴,就是一個滑,主打的就是一個沒有支撐。

少年打心眼裡覺得,後者比前者更加困難一點。

前者重在解題的巧思和線路的規劃能力。

後者則是實打實的我全都要。

巧思也好,規劃也罷,猶嫌不足,還要從方方麵麵考驗挑戰者的平衡、協調和爆發能力。

就像現在這樣,一枚指腹大小的岩

點,原本單單用手去抓握,都要費九牛二虎之力。()

畢竟單指引體向上看起來簡單,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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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岩壁往往也隻能微小到這種地步。

但在橫道上,居然才隻是一個出發的腳點。

腳指不可能比手指更纖細。

再套上攀岩鞋的硬橡膠外殼,隻會顯得更加笨重。

即使餘曜挑選的攀岩鞋是足尖束成尖尖一點,再彎曲向下的特殊形狀,也很難將自己的左腳的拇指球全部放進這個隻有一點多厘米的狹小岩窩裡。

但橫移路線,上半身保持平衡,重心下沉,依靠腳來實現移動的解題方式,是顛撲不破的鐵律。

那就沒有彆的辦法了。

或許隻有不斷嘗試,才能找到這條路線真正的突破點。

少年看向那條顏色和質地都跟酋長岩的其他部位完全不同,宛如一條真正腰帶的橫道路段。

一伸手,就用指腹從上往下地滑過山壁,最終滑停在了一處隻有幾毫米突起的位置上。

再將手臂打直,放鬆。

長腿一邁,就抵住了剛剛滑落的岩窩。

少年的肩膀和腳跟同時下沉,就成功把身體的重心壓至最低。

這一套動作看似不難,餘曜卻做得異常緩慢。

隻有零點幾厘米的手點和腳點,再如何小心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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