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戚本樹看不起餘曜的能力。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在最起碼四米高的波濤突然襲來時,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並且采取正確高效的安全方式成功逃離。

那可是一層半樓的滔天巨浪!

更何況餘曜離得那麼近,連撐板站起都做不到,根本就不可能躲得及!

戚本樹的眼瞬間變得通紅。

卻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泛著金光的洶湧巨浪一口氣卷至最高點,隨即轟然倒塌,傾儘全力地重重砸向清瘦少年!

餘曜的身影也在刹那間就被拍入浪中,再也消失不見。

完了!

戚本樹腦海中嗡的一聲炸開,思緒一片空白,當場就拚命劃動四肢,試圖遊向出事地點。

還是秋聆歌眼疾手快地先拽住了自家教練。

青年的眼同樣紅紅的,“我去!”

秋聆歌自認身強體壯,且跟這群虎鯨有些麵子情,不至於因為貿然闖入包圍圈而被虎鯨驅逐攻擊。

他三下五除二地解掉衝浪板上的固定腳繩,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海裡,用最快的速度往深海區遊去。

停留原地的戚本樹還在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衝浪板,盯著少年消失的水域。

他不能接受自己所看到的。

更不能接受華國唯一一個衝浪苗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傷甚至死亡。

光是想想餘曜有一星半點兒受傷的可能,戚本樹就已經頭暈目眩,連海岸邊不間斷的驚呼尖叫聲傳入耳中都沒有反應。

一陣陣絕望不斷襲上他的心頭。

要是餘曜有個三長兩短……

戚本樹臉色慘白如水鬼一般,失去焦點的眸子眼神渙散,卻還是固執地盯著巨浪拍下的地方。

正腦補著各種最壞下場,突然就定住了視線。

等等?那是?

正在崩潰中的戚本樹倏地被一道快速浮上海麵的橘色衝浪板吸引住了目光。

是小餘的衝浪板!

板在人就在!

戚本樹猛然從地獄回歸人間,張嘴就要大喊徒弟的名字。

可還沒有來得及出聲——

那塊衝浪板就靈巧無比地被翻了個身,露出正抱住板身的濕透少年來。

除去渾身被海水浸透,他看上去狀態正常,甚至還有餘力在衝浪板上坐起來。

“小餘!”

戚本樹也不管虎鯨群的存在了,大喜大悲之下直接就激動地下水,哼哧哼哧地往少年的方向遊去。

餘曜冷不丁聽見自家教練撕心裂肺的一聲喊,莫名其妙地回頭看去,就見教練和師兄都在拚了命地向自己遊過來。

他一時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大家的神情很慌張,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樣的疑惑被少年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還真不是凡爾賽亦或者是彆的什麼。

餘曜是真的

不理解現在是什麼情況。

畢竟以他的視角,自己隻是在虎鯨們故意拍打出的浪花襲來的當場,一個及時的翻身下沉,躲進海中避開巨浪。

這有什麼問題?

遇到大浪時,深吸一口氣,來上一個翻身躲避的烏龜翻,不應該是很正常,很容易的舉動嗎?

怎麼戚教和秋哥都一臉自己是大難不死的慶幸激動表情?

餘曜看不到自己剛剛被巨浪瞬間吞沒的場景肉眼看上去有多麼驚心動魄。

所以此刻隻能略顯無辜地被師兄和教練擁抱安撫,一直到被簇擁著上了岸,都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還是在金發記者吉米緊張兮兮地跟了過來,連聲詢問起他的健康情況時,才恍然大悟。

原來大家夥是以為他剛剛沒有躲過巨浪,還有可能受了傷。

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

餘曜無奈笑著,對著仔細檢查他身體情況的教練安慰道,“戚教,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這事往小了說不過就是自己在跟虎鯨們鬨著玩罷了,能出什麼事。

戚本樹卻一點也不敢放鬆。

緊繃著臉完成一整套的例行檢查,確認餘曜沒有一點問題,才稍稍放鬆了臉色。

“下次還是離那些虎鯨們遠點。”

戚本樹心有餘悸,“它們畢竟不是人,對人類的身體承受能力一無所知,萬一被傷著了,後悔都來不及。”

跟這些海洋霸主的實力比起來,人類渾身上下弱得就像是紙糊的一樣,根本頂不住哪怕一丁點意外。

餘曜當然也懂這個道理。

但他更知道,戚教會這樣說,完全是因為聽不到虎鯨心聲,不知道虎鯨們的行為其實都是出自好意地想要為自己造浪的前提。

隻不過解釋起來確實是很麻煩。

總不能說自己其實能聽得懂虎鯨嚶嚶嚶的話吧。

餘曜沒深想,乾脆點頭先答應下來,好讓教練能夠有些心理安慰,放鬆一點。

但少年心底裡卻是有著自己的一杆秤。

他當然會注意保持和虎鯨們的距離。

隻不過也不會真的刻意躲避它們就是了。

畢竟虎鯨們隻是好心辦壞事,自己怎麼可能真的對這些嚶嚶怪有什麼意見呢。

餘曜心裡明鏡一樣。

到了第二天,照常去海上日常訓練的時候,還刻意尋找了一下附近的虎鯨身影。

但令人奇怪的是,往常總是三五成群圍觀他衝浪的虎鯨們仿佛一夜之間徹底消失。

彆說標誌性的黑色尾鰭,他連一點疑似水下魚遊的深色陰影都沒有看見。

奇了怪了,虎鯨們都去哪了?

就算其他虎鯨不在,從納蘭群島一路跟著自己來到納紮雷的大小虎怎麼也不在。

是因為昨天的事?

餘曜有些哭笑不得。

戚教還讓自己遠離虎鯨,這下好,虎鯨們自己倒先離開了。

不過這樣也好。

聽說虎鯨如果嘗試失敗,就會很快放棄。

它們本來就屬於海洋,喜歡自己的上頭勁兒過去了,早點離開也是好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類都足夠友好和善。

世界上還有r國捕鯨船這種血跡斑斑的惡劣存在。

餘曜有點失落,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隻是在每每訓練結束的間隙,還是會習慣性地往從前大小虎躲起來圍觀的位置多看幾眼。

隻可惜,一連好幾天過去了,他都沒有再看見那兩隻鐮刀狀的彎彎背鰭。

大約是真的走了。

餘曜又一次望了個空,上岸後難免垂眸歎了口氣。

他有心想問問大小虎家族的觀鯨愛好者,這一家三魚現在去了哪兒。

但轉念一想,過客鯨天性自由不喜拘束,大約也不會喜歡自己被人惦記著,說不定哪天他們還會在海上再度相遇。

餘曜私底下把遺憾都講給了已經能夠微微轉動眼珠,用失神視線溫和回應自己的輪椅青年。

關上房門再出現在沙灘上時,就又是醉心訓練的專業運動員一枚。

隻有在金發記者吉米興衝衝地把采訪他的文章沒多久就獲得了很多觀眾喜愛,瀏覽量超過百萬的消息告訴他時,少年才會對著文章裡那些自己和虎鯨群親密貼貼的照片略略出神。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

納紮雷的浪高也隨著暑熱的漸漸散去而變得讓人望而卻步。

一開始還隻是一兩米,兩三米,很快就開始頻頻出現四五米往上的大浪,運氣好了,兩層樓高也不是沒有。

這樣的大浪最適合鑽管。

在衝浪世錦賽時,餘曜鑽管尚且還需要壓低重心,矮下身量,力圖不觸碰到壓在頭頂的浪壁。

但在高達數米的大浪麵前,壓低身量乾什麼?

餘曜隻知道四肢儘情舒展的感覺好極了,自己仿佛化身成一株柳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春風裡抽條化枝,迎風招展。

這樣自由暢意的感覺很好。

被海浪吞噬時與世界隔絕的孤高靜謐感更棒。

但這還不夠。

餘曜很清楚,想要從容應對巨浪,自己最重要的還是要提高自己的速度。

不止要快,還要穩,更要能夠隨機應變,在不斷變化的浪壁上不斷調整,找到新的平衡點。

聽起來就很難。

做起來也的確不容易。

秋聆歌在浪高四米的時候就退出了巨浪訓練,轉而去了納紮雷小鎮的另一端相對安全平緩的海域練習。

餘曜硬生生咬牙堅持到了六米左右,也開始覺得吃力。

不是在即將逃出海浪追趕的時候被潰散的白花浪衝倒摔進海裡,就是疲於奔命,全力都在加速上,完全沒有施展各種技巧的空間。

這大約就是提升能力的瓶頸期。

餘曜對此接受度良好。

瓶頸期是難熬,

但熬過去,就是另一番天地。

他比較為難的反而是浪的狀態不夠穩定,時大時小,在訓練提升時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去適應轉換。

還不如虎鯨群製造的浪穩定。

少年偶爾會這樣想,但很快就付之一笑,在心裡祝福一下大虎小虎一家三口。

餘曜基本上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納紮雷的海浪上,所做的全部努力都是在為了迎接高達四五十米的巨型海浪做準備。

時間不多了。

少年看著日曆表上的倒計時一天比一天更接近於海洋研究所預告的巨浪期,每天出門的時間都比前一天更早一些,晚上歸來的也比前一天更晚一點。

刻苦訓練原本無可厚非。

但戚本樹卻不是很讚同,他的理由也豐富簡單。

“在海水裡泡久了受涼,肌肉再一勞損,什麼筋膜炎、風濕病都出來了!就算是沒這些大毛病,海水是那麼乾淨的嗎?忽略工業汙染,藻類微生物都一大堆,時間長了還有可能皮膚過敏!”

戚本樹並不認同餘曜一天到晚都泡在海裡的訓練模式,強行給他添加了陸地訓練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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