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曜的擔心並不是杞人憂天。

事實上,在發覺到即使約翰尼已經在預賽和半決賽輪表現優異,連難度線top都能拿下不說,成績排名甚至一度超過了餘曜,卻依然沒有獲得多少關注後,約翰尼的教練克魯茲就已經徹底破防。

在那個全世界都沒多少人能叫得出名字的沿海小國裡,克魯茲其實和約翰尼一樣出身貧苦。

但幸運讀過幾年小學的他在這個人均胎教肄業的落後小國裡,毫無疑問算得上一名高級知識分子,這也是克魯茲為什麼會被選中作為約翰尼名義上的教練,實際上的監視看守者的重要原因。

克魯茲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任務,更明白如果約翰尼沒能拿到金牌並且成功出名的話,他作為教練會受到多麼可怕的凶狠責罰。

那可不是一頓鞭子就能了事的。

能隻挨一顆槍子就直接原地轉生都算得上是他祖上積德。

基於保命和升官發財的目的,克魯茲對約翰尼的期望無比巨大,也因此,在發覺沒有達成所想的目的後,他簡直恨不得把約翰尼撕成碎片。

也就是約翰尼還有一場決賽,事情沒有完全塵埃落定,他才沒有放肆動手。

但在空氣渾濁的奧運村房間裡,還是時不時就能傳來克魯茲中氣十足的喝罵和劈裡啪啦的摔打。

“沒出息的東西!”

“砰——”

“還敢躲?滾過來!”

周圍的其他運動員聞聲,紛紛打開房門,彼此交換眼色時皆是滿臉的無可奈何。

他們不是沒有勸過。

但好心勸了幾次還險些被打,又見約翰尼反而因為自己的勸說被打得更慘之後,大家夥都隻能無奈地選擇了閉嘴。

大家也不是沒有向奧委會的工作人員和警察局反映過。

但反映過,奧委會的官員和警察來過之後,那個五大三粗的教練依舊我行我素,完全不加收斂。

總不能把約翰尼從那個落後的國家和殘暴的教練掌握之下搶過來吧。

在場的都隻是尋常的運動員,儘過自己最大的努力後,基本上也就偃旗息鼓了。

“希望上帝會出手。”

某位脖子上掛著銀質十字架的虔誠教徒眼裡滿是不忍,“能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

但這位來自m國的運動員很快受到了一位皮膚黝黑的運動員橫眉豎眼的嘲諷。

“如果沒有m國,上帝也不需要存在!”

阿米塔說這話時滿嘴的陰陽怪氣。

事實上,作為同為被m國惡意扶持傀儡,從而引發國內幾十年動蕩不安的不知名小國公民,阿米塔真正接受過大學教育,也曾經親眼目睹過本國難得一出的傑出領導人被“意外”喪生,發自內心地對這些大搞新時代殖民主義的罪魁禍首國敵意深厚。

“如果沒有你們m國,約翰尼的苦難未必會存在。”

像是被屋裡的慘聲刺激了心腸,這位黑皮膚

的彪形大漢紅著眼,用手憤怒地一一指過在場的y國運動員、f國運動員,b國運動員——

“不止是m國,還有你!”

“還有你!你!以及你……”

“你的國家曾經殖民過……製造過……還在背後指示叛軍……”

被他手指過的運動員們裡,對祖國曾經的舊新兩種殖民罪行有所了解的默默低下頭,也有對本國曆史一竅不通的當場暴躁跳腳,但很快就在阿米塔口若懸河的曆史扒皮裡敗下陣來。

以至於走廊上很快變得鴉雀無聲。

阿米塔越說越氣,簡直殺瘋了,說完走廊上的一圈,大手一揮就指向了樓梯上的最新來人,正想繼續數落,結果在看清人臉的當場就啞了聲。

其他人不服氣地抬頭看,心想哪個發達國家沒乾過缺德事,卻在下一秒心服口服。

“華國……好像確實沒有乾過這種事。”

“聽說華國一直主張不乾涉他國內政。”

“彆說不搞事,他們一直堅稱自己愛好和平,之前還援助過不少國家……”

餘曜不明所以地在議論聲裡走到了阿米塔的麵前。

他不知道這位大黑塔似的壯漢第一次卡了殼,見對方把走廊堵得嚴嚴實實,隻得微笑點頭,客氣地請對方讓一下。

“我是來找約翰尼的。”

餘曜簡單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阿米塔哪怕再精通小國曆史,也挑不出華國人的任何錯,反而因為華國對於許多小國的慷慨援助而秒變熱情臉。

“他在304號房間,”阿米塔邊殷勤帶路邊為難道,“不過,餘,你現在來的可能不是時候。”

約翰尼的那個教練正在發火。

阿米塔隱晦地看了看餘曜的小身板,開始認真尋思起自己如果擋在餘曜前麵的話,要不要直接還手,會不會激怒那個混賬讓他事後對約翰尼變本加厲?

餘曜也在此時注意到緊閉的房門裡傳來的摔摔打打聲。

他的聽力足夠好。

所以輕而易舉地分辨出了其中夾雜著一聲尖細的吱吱聲。

是波比?

約翰尼的教練連猴子也不放過?

餘曜下意識地皺了下眉,但還是抬手敲了敲門,“你好,請問約翰尼是住在這裡嗎,我是餘曜,我找他有些事情。”

他直接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房間裡已經持續半個多小時的施暴聲這才終於迎來了暫停,卻也沒有開門。

一片死寂裡,餘曜並沒有放鬆下來。

他盯著緊閉的房門,心裡閃過好幾種最壞的可能情況後,當機立斷地用餘光尋找著樓梯道裡足以趁手的工具。

直到視線在清潔工還未收起的拖把上定了定,才恢複了平日裡柔和溫煦的神情。

少年狀似耐心地等待著房門的打開,眨眼間就已經在心裡預設好了好幾種預案,其中甚至包括了用暴力將人帶走。

希望約翰尼和波比沒有事

餘曜有點後悔自己這麼晚才來。

仿佛隻過了幾秒,又仿佛過了一個世界,少年一眨不眨的眼瞳裡終於映照出了一扇緩緩打開的門。

“約翰尼?”

餘曜輕聲詢問道,垂著身側的十指不動聲色地攥緊成拳。

直到看見約翰尼真的從半開的門裡探出頭,雖然臉腫了一邊,但黑得發青的圓圓大眼睛在看見自己時就浮現了光,才緩緩鬆開了手。

“你的臉怎麼了?”

餘曜皺著眉上前一步,連不愛和人身體接觸的潔癖都暫時撂到一邊,拉住約翰尼的胳膊就把對方從門口輕輕帶出來,上下打量。

周圍本來就在探頭探腦的眾人見狀,一窩蜂地湧了過來,然後就捂著鼻子嘰嘰喳喳起來。

“好大的酒氣!還有點臭!”

“餘,這還用問嘛,就是他的教練打的!”

“約翰尼,要不我們報警吧!”

屋裡在此時傳來一聲醉醺醺的吆喝:“誰?誰敢報警!我打死他!”

約翰尼登時就是渾身一顫。

餘曜不知道約翰尼身上是否有彆的傷,想拍肩安慰都不知道該拍哪兒,臉色越發地沉了下來。

看來約翰尼的境遇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差很多。

餘曜這下是真的非常後悔自己沒有早點來了。

他在腦海裡飛快地琢磨能把約翰尼帶走的方案,一時沒有繼續開口。

而約翰尼因為驀得成為人群焦點,又被教練聽見報警的話,簡直要慌死了。

他比誰都知道自家教練絕對會秋後算賬的性子,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地看著小夥伴,眼眶裡一瞬間綴滿了淚花。

但哪怕預知了後果,他也沒有怪到餘曜的頭上,隻是一味地哀求地看著新認識的小夥伴,希望他先離開,不要被自己牽連,也不要再看自己的慘狀。

約翰尼的心思都寫在眼裡。

餘曜隻看了一眼,就強迫自己的心硬起來。

他抬起頭,不閃不避地對上了那個不知什麼時候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正靠在玄關牆上滿臉不耐煩地看著自己的邋遢大漢。

少年的目光銳意明亮。

克魯茲對此的反應則是挑釁地看了回去,還打個酒嗝,看起來異常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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