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的聲音很好聽,乍然入耳,像破碎的冰塊叮當撞進玻璃杯,清冷而有質感。

落在辛瑤家門口略顯空曠的走廊裡,更被放大冷色,略顯空然。

驚地辛瑤一下清醒,忙將手機收起來,快步向可憐兮兮窩在自己家門口的人走去。

蹲到裴玉麵前,暖黃色大衣下擺在燈光裡落到地上,她伸手摸了摸裴玉的臉,冰涼。

再仔細一看,對方身上穿著件她的單薄長襯衫,黑色長褲下連鞋子也沒有,足尖在淡色地板上泛著慘白。

這人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是出什麼事了麼,怎麼就這麼蹲在她家門口?

辛瑤取下脖子上的圍巾,動作溫柔的幫裴玉圍起來。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不是知道我家密碼嗎,怎麼不進去?想見我了就給我打電話呀。”

帶著辛瑤溫度的暖白色圍巾將裴玉纏繞,遮住小半張臉,她鼻尖湊過去,深深嗅了一口。

是辛瑤的味道,是活過來的味道。

裴玉已經好幾天沒見到辛瑤了,此刻聞著她的味道,看著想見的人就在自己麵前,反而那種脆弱感又襲上來,扼住咽喉般,讓人呼吸都困難。

妖類是不會哭的,作為冷血動物的裴玉更沒有眼淚。

可這一刻莫名的,她就是覺得自己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想老婆想的快哭了。

裴玉伸出手,將辛瑤緊緊抱到懷裡,頭埋在她溫暖肩窩,嗅著她橘子味洗發水的味道,聲音輕輕。

“我不知道我在乾什麼,我隻是突然好想你,想見你,我就來找你了。”

啊。

其實平時,裴玉也會經常直白的將‘我想你’這種話掛在嘴邊。

但那個時候她情緒正常,即使說著親密話,麵上也是正經理智的。

今天卻有點不一樣,辛瑤在這個略有些緊的懷抱裡,聽著耳側人微輕的聲音,莫名就覺得她家矜貴的裴總變得脆弱了些。

明明還是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可就是讓人覺得在撒嬌一樣。

就好像是,此刻她懷裡正抱著隻蔫頭耷腦的狗狗。

辛瑤對此完全沒有抵抗力,伸手將人回摟住,輕拍裴玉的後背。

“好好,你冷不冷啊,連雙鞋都不穿,我們先回家再說吧。”

裴玉在她懷裡點了點頭,跟著起身。

穿著老婆的衣服,赤腳踩在地上,黑色長褲微微落地,就這樣低著頭,很乖的被老婆牽著走進門。

終於坐到溫暖客廳的沙發上。

辛瑤給裴玉倒了杯熱水,看了眼對方因為控製不住情緒變成蛇尾的下身,又去給她拿了件厚衣服披上。

之後問了問,才終於清楚,裴玉出現這種狀態是因為她的虛弱期到了。

虛弱期間蛇妖的妖力會削弱,同時心理也會變得極其脆弱,對伴侶的依賴性大大加強。

簡單點用一句話概括就是

:每天看不到老婆就難受的想哭。

呀——

辛瑤驚訝的掩了下唇。

平時裴玉就有夠粘人了,這下豈不是讓人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但感覺自己要是說出拒絕的話,這人指不準要直接哭出來。

裴玉會哭這件事可太玄幻了。

說起來,辛瑤思考了一下,自己認識裴玉這麼久以來,好像還從來沒見對方笑過。

那個人的情緒是冰封下的雪水,縱然洶湧也很少展露於人前。

算了,這個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目前兩個人都挺忙的,裴玉這狀態要怎麼辦?

辛瑤有些擔憂:“那,你這種依賴是到什麼程度呢?你明天還能一個人去上班嗎?”

目光緊緊落在辛瑤麵上,裴玉手裡握著溫熱的水杯,沒說話。

辛瑤就明白了,這是不太能的意思,於是她放低底線,試探性的再問。

“那自己睡覺呢?”

這次連猶豫都沒猶豫,裴玉直接搖了搖頭。

真的假的,不是在撒謊吧!

已經嚴重到連睡覺都不能自己睡了嗎,裴玉小朋友!

還是說虛弱期真就這麼嚴重?接下來不會連離開她身邊一步都難受吧?

這可怎麼辦?

到底,辛瑤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看著對麵唇線緊抿,目光一瞬不眨盯著她看的裴玉,猶豫了一下。

“那我們,要不要一起住?”

坐在對麵的裴玉眼睛一下就亮了,燈光下那雙漂亮的眼眸草莓糖一樣泛著甜膩氣味。

隻是飄然的甜蜜下,眼眸深暗處,緩緩流淌著的,是難以察覺的占有欲控製欲。

危險動物,即使處於虛弱期也依舊是危險動物。

裴玉啟唇就要說些什麼。

可巧也不巧,就在這個時候。

“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響在室內,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這個時間誰會來?

辛瑤回眸看了一眼。

剛扭頭,手卻被對麵的裴玉緊緊抓住,似乎不想讓辛瑤從她身上移開注意力。

於是她又回頭看了一眼。

偏偏門外來人好像有什麼急事,見辛瑤沒來開門,把門鈴按的劈裡啪啦響。

辛瑤的頭兩邊來回扭,脖子都快酸痛了。

最終還是麵向裴玉,覺得先搞定彆扭的大蛇再說。

她看了眼裴玉燈光下雪白的蛇尾。

“你的尾巴能收起來嗎?”

偏偏處於虛弱期,這會兒尾巴還真就收不回來了,裴玉唇線緊抿,搖了搖頭。

“有些控製不住。”

“那就沒辦法了寶寶,”辛瑤伸手摸了摸她臉,輕哄,“要不你先去我房間等會兒?”

裴玉就看著她,沒說話。

明明眼神也很平靜,可這一刻辛瑤就覺得她好像是在

說:家裡來人了,老婆卻要把她藏起來,老婆好狠的心。

差一點,辛瑤就要被這眼神給擊敗了。

但撒嬌不是裴玉擅長的領域,反而是辛瑤最拿手的手段。

她反握住裴玉的手,輕輕晃了晃,明亮的眼神軟軟看著人。

“我就去看看是誰,好嗎?”

尾音還在輕輕的顫,顫著顫著就顫到裴玉心裡,半步都不想離開老婆的大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辛瑤就牽著她的手,將人帶到臥室,讓她坐在床上,低頭溫柔親了她額頭一下。

“我很快就回來。”

轉身離開走了兩步,聽見後麵傳來聲音,回頭一看果然,大蛇又亦步亦趨跟上來了。

真粘人啊!

辛瑤心裡輕歎,踮起腳尖親了口她的唇,漾起笑意。

“等我啦。”

終於被虛弱期粘人的大蛇放走,辛瑤回到客廳,門口的鈴聲已經接近狂暴了。

辛瑤走過去打開門,外麵的聲控燈隨之亮起,外麵站著的暴躁者不是彆人,正是辛晚音。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辛晚音這風風火火的性子,沒回答,先是噌一步躥進門裡去。

在桌上倒了杯涼水,咕咚咕咚往嘴裡灌。

“姐你忙什麼呢,怎麼才開門。”

而後,猛將杯子往桌上一放,發出砰一聲響。

“徐清這個混賬王八蛋!我要把他千刀萬剮剁碎了喂狗!”

辛瑤腦海裡的懟哥冷冷出聲。

【哥不吃!】

聽的辛瑤好笑,掩了下唇。

“怎麼了?這突然的。”

辛晚音簡直是恨聲:“那狗日的老早就開始套路我了,從我上大學的時候起,就一直暗中觀察,派人拍我照片呢,簡直惡心又歹毒!”

懟哥沒忍住,輕輕嘖了一聲。

【這孩子怎麼三句不離狗呢】

辛瑤無奈搖了搖頭:“不是早就勸過你,他不是什麼好人,現在明白了?”

“姐,”辛晚音癟著嘴,委屈又感動的看著辛瑤,“幸虧有你,哦,還得感謝一下柳月。”

嗯?

辛瑤有點驚奇的挑了下眉:“柳月?你倆怎麼認識上的?”

“我和她啊,”辛晚音張口就要說,想了想又覺得麻煩,“誒呀這事說來話長,之後再講吧。”

“總之我花錢請她幫我調查,結果就查出來,徐清之前處心積慮進咱們家公司,居然是為了查咱們公司的財務!而且離職後他麵試的每一家公司,都曾和辛氏有過合作!”

“這混賬王八蛋鐵了心要弄垮咱家呢,而且手段很不光明,他這不是侵犯商業機密是什麼!”

“然後呢,”辛瑤端起桌上裴玉的熱茶,抿了一口,“你不是為了痛罵他一頓,才來找我的吧?”

辛晚音狠狠拍了下桌子:“等著,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的!哦對,我今天來是想問

問,姐,你有沒有他父親當年其實是自殺的證據?”

這個辛瑤還真有。

當初她在裴玉那裡時光回溯之後,就一直在著手找證據。

雖說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有錢能使磨推鬼,何況有個外掛裴玉在。

還真就被辛瑤和裴玉找到複原了兩段錄像,其中一段很清晰,記錄了全過程。

錄像辛瑤親自保管著,就放在她臥室的密碼櫃裡。

聽見辛晚音的問話,下意識,辛瑤回頭向臥室看了眼。

下一秒差點被嚇得叫出聲來。

隻見原本關的好好的臥室門,竟被人打開一道縫隙。

空隙後的幽影裡露出容貌絕美的半張臉,眼眸深成暗色,正一眼不眨的往這邊看。

大晚上的真是嚇死人了。

辛瑤過了兩秒才緩過神來,是裴玉正在偷偷盯著自己看。

登時瞪了她一眼,連這會兒也忍不了嗎!

被老婆凶了。

大蛇就悄悄躲回去,委屈掩上門,裝作自己沒有在看。

辛瑤這才轉頭看向辛晚音:“你要用?”

“嗯!”辛晚音鄭重點了點頭,“就交給我吧姐,我已經和爸爸商量好了,這次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決心要做,辛瑤心中隻有欣慰,點了點頭,起身去臥室拿錄像帶。

走到臥室門口時,想到裡麵的某位,辛瑤好氣又好笑,將門打開縫隙鑽進去又迅速合上。

啪嗒一聲,門剛落鎖,辛瑤甚至還沒看清楚眼前場景,被人一下子壓在門上親。

妖類的尖齒蹭咬在唇瓣上,抵開齒關,蛇信便不由分說直接探了進來。

或許是因為虛弱期沒有安全感,去的比以往深,更柔軟也更凶猛。

幾下就讓辛瑤站都站不住,隻能摟住她的脖子支撐。

裴玉便伸手摟住她,掌心錮著人纖腰,緩緩揉捏。

熾熱手掌帶來的癢意有點折磨人,辛瑤沒忍住唔了一聲,又猛捂住嘴。

“我妹還在外麵呢!”

說著,伸手就要將人推開。

裴玉依依不舍,指尖攥著人手腕,還想再親上來。

“你,”辛瑤微喘著氣,側開臉躲避,“你連這會兒都忍不了嗎?”

“嗯,”裴玉垂眸看著她,聲音含在嗓間,略帶性感,“很想你。”

三個字,便叫辛瑤沒話說了,掩在秀發後的耳尖微紅,將人推開去拿錄像帶。

蹲在保險櫃前,頓了好一會兒,她的聲音才再傳來,很輕。

“那,是你搬過來和我住,還是我去你那裡?”

站在後麵的裴玉一下子抬起頭,回答的很快。

“我來。”

她很想把人叼回自己的領域藏起來,但她家實在氛圍冰涼,而且仔細想想,住進滿是老婆味道的地方也很不錯。

辛瑤就笑了一聲,點點頭站起身來,準備出去轉交錄像帶。

手指剛要碰到門把手,裴玉從後麵握住她手臂,將人轉過身,低頭連反應時間也不給的就親上來。

即使短暫的連分彆都算不上的時刻,也讓裴玉無法忍受,親吻的愈發凶狠。

辛瑤伸手環住她的脖頸,兩人便在安靜著不能發出聲音的氛圍裡,激烈擁吻。

最後實在是不得不出去了,辛瑤伸手輕輕將人推開。

裴玉還黏黏乎乎跟上來,又纏著親了她一口。

辛瑤一邊側臉躲開她的吻,一邊無奈笑著輕哄。

“你乖,拿了錄像帶晚音就走了,等會我就來找你。”

幸好,這不是理智喪失的占有期,明白辛瑤是真的有事情,裴玉還是放辛瑤出去了。

兩人的目光交織纏綿著,最終漸漸分開。

啪嗒一聲。

臥室門在身後合上,辛瑤跟去打了一架般,鬆了口氣。

又怕辛晚音看出自己的不對勁兒,拉起毛衣領口遮掩住唇。

好在辛晚音正滿腔怒火呢,一點沒在意,接過姐姐手裡的錄像帶冷笑兩聲。

“好好好!徐家的人都給我等著!”

“姐我先走了,你等我好消息吧!”

她咋咋呼呼來,又咋咋呼呼走,離開的時候砰一聲關上門,風一樣刮出去了。

辛瑤坐在沙發上,看著逐漸安靜下來的門,沒有動。

心裡默念,1、2、3。

沙、沙。

身後傳來蛇尾滑動的響聲。

辛瑤沒起身,就這樣靠在沙發上,仰頭向後麵看去。

倒映的光影中,她看見裴玉的臉越來越近,直到自己身前,低下頭時雪白的發都落到她麵前。

辛瑤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這漂亮的眉眼,聲音在燈光裡軟然。

“真粘人啊,裴總。”

裴玉彎下腰,就以這樣的姿勢,低下頭親了辛瑤一口。

“嗯。”

所以最近逐漸開始,裴玉變得連想都不敢想。

倘若有一天辛瑤突然消失在她的生活裡,她會怎樣。

*

大概是憤怒的力量,和那股莫名其妙到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恨意,辛晚音的動作很快。

就在拿到錄像帶第三天。

辛瑤就看見了她的反擊。

那天的陽光很好,是這個總下雪的冬天裡,難得幾個晴朗的日子之一。

徐清一如往常去上班。

走到公司門口的時候,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總有人在看他,投來的視線奇奇怪怪,算不得友好,還會當著他的麵驚奇暗歎一聲,繼而和身邊人一起竊竊私語。

這熟悉的場麵讓徐清瞬間心中不安,緊緊皺著眉,大步向前走。

直到公司公示欄前,他凝眸仔細看了看,上麵一片空白並沒有什麼公告,才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他繼續向前走,穿過同事們的座位到自

己工位上,一路上收獲的奇怪視線更多了。

真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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