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金翠頂,老人都說小孩子剛生下來是什麼都看不見的,但聞敘卻看到了,也記起來了。

他記得皇後宮殿裡的金碧輝煌,記得皇後撕心裂肺的痛苦呻吟,記得宮女急促跑來跑去的腳步聲,記得自己身旁……還有一個同他一樣的嬰孩。

那是太子周嘉。

不過很快,他就被人從頭到尾裹緊向外移動,抱他的人非常用力,似乎是要將他活活勒死在繈褓裡一樣,小小的嬰孩渾身青紫,宮人巨大的喘息聲如同是手拉破風箱一般,聞敘看著自己像一團棉絮一樣交到了年輕的陸學士手中。

彼時,陸學士正當壯年,抱著嬰孩的手卻在止不住的顫抖,嬰孩也得以喘息,免於被繈褓勒死。不過很快,陸學士養了他沒兩天,就悄悄交於陸家心腹送出盛京城,大抵是陸路不好走,所以走的水路。

這心腹起先對嬰孩照顧得還算周到,但他不知嬰孩的身份,隻以為是自家老爺的私生子,生怕被太太知道才送往邊陲之地。後來船上無聊,他見有人聚眾賭錢,一來二去便忍不住下場,等他反應過來,莫說是自己身上的盤纏,就連老爺交代留給嬰孩養父母的錢都給投進去了。

他登時害怕,轉頭卻發現,孩子沒了!

心腹害怕極了,可如果是拐子,他一個人哪裡還找得回來啊,加上身上的錢都輸了個乾淨,最後他心裡一合計,反正老爺的意思是不再管這孩子的將來,想必送到哪裡都無所謂吧,隻要能夠瞞過老爺就好了。

於是心腹倉皇過後,就決定在夾岸逗留數日賺點盤纏,就回京中交差。

至於那個嬰孩,他找了許久都沒找到,隻能算他命不好了。

嬰孩的命確實不太好,他最開始被殺手帶走,殺手本想直接捂死它,卻正好趕上漕運船幫的火並,殺手因身帶兵器攪了進去,等他脫身出來,那嬰孩早就不在原地了。

聞敘就看著小小的自己一路“隨波逐流”,出狼窩又入險境,很難想象一個剛出生不到二十天的小孩子,居然可以從這樣的重重危機中活下來。

到最後,嬰孩落入碧洲郡的乞丐窩裡,終於停下了漫長的逃生路。

原來,落入泥潭的乞丐窩,竟是生命的起點,聞敘看到此處,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從金碧輝煌的皇宮到破爛不堪的乞丐窩,卻竟是他的生路。

‘你看你才這麼小一隻,吾還送了你一點靈氣,你才將將活下來。’

‘多謝您,原來當年是您救了我。’

‘不止哦,吾還知道不久之前你來京城了,吾還以為你是來……誰知道你被人追殺,差點死了。’

聞敘眼中滿是震驚:‘原來,是您送我入修仙界的嗎?’

‘這是你的機緣,吾當時隻是察覺到你即將麵臨一場抉擇,隻是小小送了一縷春風給你。’

春風,原來是春風啊,或許他正是在這縷春風之中步入了修行。

聞敘心想,原來我不曾被所有

人拋棄啊,哪怕是在凡人境,也曾受過這般的善意,哪怕他知道,這份善意或許與他的命格和出身有關。

‘多謝您,若不是您,便沒有如今的我了。’

龍脈心想,果然是好孩子啊,可惜皇帝命格易主了,要不然它肯定能襄助好孩子將江山治理得漂漂亮亮,不過新帝也不差,宅心仁厚、胸有丘壑。

‘你既謝吾,那就將此人交與吾來處置吧。’

‘您要將他如何?’

‘暫時沒想好,但此二人謀奪國運、挪為私用,不懲戒一番,實在難平天怒!’

……哦,他還以為龍脈要保老皇帝一命呢,合著是報私仇來了。

聞敘自然沒有不應的,他不僅應了,甚至還體貼地為龍脈獻計獻策,大概內容就是不如讓這二人在長生幻境之中痛苦掙紮、相互仇殺、悔恨終身卻無計可施。

龍脈:不愧是吾的好孩子啊!采納!

‘你寫個玉簡,吾怕忘了。’

聞敘應下後,眼前的迷霧終於散去,那趴在龍脈之上吸吮國運的玉檀鬼魂終於被龍脈反擒,而旁邊的老皇帝也是同樣的待遇,至於藍橋,他終於死透了。

不過龍脈頗為嫌棄,叫他們走之前將這人的屍骨帶出去,不要弄臟了此地。

等藍橋的屍身被聞敘嫌棄地暫時收起,兩人就被龍脈送出了通紅之境,聞敘帶著周嘉,很快又回到了一堆廢墟的摘星樓外。

在裡麵似過了許久,但在外麵,竟隻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罷了。

周嘉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神異手段,他心想難怪父皇如此執著於修行長生,試問誰在這等誘惑麵前,能堅持本心呢?一次可以,兩次呢?三次呢?最好的辦法,果然還是直接禁止皇權接觸長生術法。

“此地竟是……,那這裡是否需要戒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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