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教所建立在蒼山基地最中央,雖然不及黃金城奢華,但在簡樸的基地裡,巨大的白色圓環形建築及輻射向外的廣場,已經是基地內最豪華的景觀。
或許是因為分配的房子狹小擁擠,很多居民都習慣聚集在信教所內外。
鬱和光看到廣場上還有人提著菜籃子,一邊擺弄青菜一邊曬太陽。孩童,老人,悠閒的居民們……
“這和我們那的居民區有什麼區彆?”
謝枝雀暗暗吃驚,他壓低聲音問:“這是真的嗎?”
鬱和光已經悄無聲息第六次擲骰了。空白麵。
骰子煩得很。
“雖然我也有同樣的疑惑,但。”
他凝重攤手:“再擲骰,骰子就要離家出走了。”
謝枝雀低頭一看:“…………”
#骰生最大的痛苦,就是搭檔卷王#
#怕他不問,又煩他亂問#
“這竟然是真的?”
鬱和光寧可相信是骰子出錯,也不相信遺民基地有良心。
他向謝枝雀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隨意出聲,自己則掛起笑容向那些居民們走去。
他說自己是剛逃過來的新居民,還不知道搬來蒼山基地對不對,想要問問已經定居在這裡的人的建議。
居民們也不藏私,有問必答,熱情回應他的疑惑。
但鬱和光卻覺得自己掉進了複讀機陷阱。
最初他還覺得居民友好又親切,直到他問到第十個,第三十個……相似的詞語在他耳邊不斷重播。
“我們蒼山,上下一體。”“願太陽神庇佑你。”“這裡很適合安穩生活。”……
更令鬱和光脊背發涼的,是居民們的笑容。
同樣熱切的笑容,平和安穩的表情。看多了甚至記不清是誰在笑,像複製粘貼一樣掛在他身邊。
鬱和光眼裡的笑意逐漸退去,他蹙眉看著眼前這些人,忽然覺得他們的笑容空洞摸不到底。
他正疑惑時,餘光卻瞥見一張不同的臉。
年輕女人坐在角落裡背對著眾人,她塌著肩膀,時不時抬手擋住眼睛抽噎,但她連哭都是安靜的,捂緊了嘴巴做賊一樣時不時側過身快速瞥一眼,警惕著是否有人注意到她。
在她察覺廣場人群裡陌生青年在看她時,立刻匆忙起身快步向一旁離開。
鬱和光眉頭一皺,他壓回了想脫口而出的呼喚,轉而看向謝枝雀。
接收到眼神的謝枝雀立刻點頭跟上。
鬱和光則笑著向周圍居民道彆,若無其事抽身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一人。
謝枝雀臉嫩,笑起來時乾淨清澈的眼睛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主動輕點額頭向看著他的打招呼:“願太陽神庇佑你。”
於是原本覺得謝枝雀步履匆匆古怪的路人,也被感染笑意回禮,沒人再在意他在乾什麼。
就連七拐八拐跑進小巷子的年輕女人
轉頭時(),看到謝枝雀也沒多懷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看了一眼就匆匆往樓房裡跑。
謝枝雀墜在後麵保持了一段距離,緊追不舍。
蒼山基地的房子確實是分配,甚至有一部分始建於末日之前,是某國自行準備的末日避難所,因此房屋大多狹小逼仄,經過三百多年樓房反複增加搭建,樓與樓之間距離狹窄到難以通人。
謝枝雀卻像鳥雀般靈活穿梭在複雜如迷宮的小巷裡,撲棱撲棱羽毛全是蓬蓬毛根本不胖,一側身就咻地溜過去。
即便年輕女人繞進轉角也不擔心,他輕車熟路的抬頭四望,從對麵窗戶的反光裡鎖定了女人的路線,又輕巧跟上去。
直到女人越鑽越深,身後腳步聲卻一直都在,她轉身也隻看到謝枝雀,這才真正慌了神,終於發現自己從始至終都沒甩掉身後人。
謝枝雀雙手插兜,慢悠悠墜在後麵,女人倉惶望過來時還抬了抬雙手,附送超大號笑容一枚。
“姐姐彆害怕,我不是壞人噠。”
但他輕鬆跨越錯綜複雜小巷道路的熟稔模樣,卻與那張稚氣笑臉不符。
更像狩獵的鷹,漫不經心將獵物逼進死角。
女人看到那年輕人唇瓣翕動似在輕語,昏暗光線籠罩著那張臉,影子落在牆壁上拉得老長。
在說什麼?咒語?神力?
女人逐漸慌不擇路。
謝枝雀卻看著幾次差點摔進溝槽裡的女人,犯了愁。
他嘀咕著四處張望,憂愁蹙緊了眉頭:“鬱哥怎麼還不來,人都追上了啊,萬一她問我我該怎麼說……”
像極了排隊到他但家長沒回來。
一隻手突然從斜裡伸出來,猛地攥住謝枝雀手腕。
他一驚轉頭下意識要反擊,但在看清那人後又放棄,乖乖被拽走。
年輕女人再次轉頭,就看到身後空蕩蕩的,隻有狹窄小巷裡的牆影在隨著太陽下落,慢慢拉長。
追著她的人不知去向。
“誒,小秦?”
旁邊房子開了窗,老嫂子看見人熱情伸頭:“你怎麼在這啊?不回家?”
女人抬頭,看見老嫂子耳朵下麵有塊圓形黑斑,她瞳孔緊縮,又勉強硬擠出個笑容:“沒,沒事。想事情,走錯了。”
“唉,也是。”
老嫂子想到什麼,眼神立刻變得憐憫:“你家孩子這兩天怎麼樣,燒退了嗎?”
問起這個,女人硬擠都擠不出笑容來,她立刻冷了臉轉頭離開。
巷子裡,隻剩下老嫂子的輕笑聲回蕩。
隻是女人走得太快,她沒注意到她原路返回的轉彎狹縫處,凹陷的陰影裡,有人在沉默注視著她,眉眼平靜。
直到女人走出一段距離,鬱和光才鬆開謝枝雀。
“傻鳥。”他嗤笑著點了點謝枝雀,“你追得太緊了,不知道要留出點距離給她嗎?”
“她看著就是警惕的行事,被人跟蹤一定不會回家。”
謝枝雀
() 摸了摸鼻子,傻笑:“嘿嘿。”
鬱和光早在上一個路口就跟上了謝枝雀,但在看清女人的正臉時,除了她的悲傷恍惚,他還看清了她的戒備,因此乾脆暫時放棄目標,轉而攔下了死咬著獵物不鬆口的小鳥。
隻不過,還有意外收獲。
女人的孩子生病了……和善的鄰居卻明知她不願提起這個話題,還在笑?
他挑眉,興味盎然的看向老嫂子的窗戶方向,向謝枝雀比了下手勢。
小鳥立刻撲棱棱飛到窗戶下麵,緊貼牆根。
偷聽牆角。
小鳥wink~
放心吧鬱哥,這次我學會了!
鬱和光:你最好是。
盯——
女人再三確認甩掉了跟蹤者,這才鬆了口氣,拾階踏上老樓房的樓梯。
房子已經很老了,陰冷,狹窄,潮濕,透著幾百年的搖搖欲墜,好像極夜紀的陰寒還嵌在牆縫裡沒有散去,她不由得快走了幾步,直到看見家門才緩了口氣。
“秦雲,醒了嗎?”她強製讓自己掛上一張笑臉,推門走進去。
家裡……多了一個人。
小男孩渾身高熱,神誌不清的躺在破舊沙發上,喘出的熱氣在狹小窗口照進來僅一束的黯淡陽光裡,飄散著白煙。
而在他旁邊坐著的青年半垂首看著他,俊容光彩與陰暗房間格格不入。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女人咆哮著衝向沙發,一把抱住男孩後退,但她很快就看清——窗口被打開一道縫隙,窗外正是對麵樓宇的屋頂。
等陌生青年抬眼看她,女人才發現這正是在廣場看到的那個。
“秦姐?怎麼了?”對麵鄰居聽見聲音出來詢問。
女人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求助,而是把孩子塞進雜物下蓋好,轉身粉飾太平。
鬱和光慢慢前傾身軀,他饒有興味的看著女人欺騙鄰居。
——與家裡可能不利的陌生人相比,被鄰居發現什麼更可怕嗎?
女人剛打發走鄰居關上門,就聽到身後傳來笑聲。
“你在掩藏什麼?這個孩子嗎?”
鬱和光悠閒:“你再不把他端出來,不等高燒燒成傻子就先被匿捂死了。”
女人趕緊把孩子放到另一個房間,她戒備看著鬱和光:“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好問題。”
鬱和光攤手:“我更好奇,你為什麼不笑?”
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都在幸福。
隻有眼前的女人在哭——甚至不敢發出聲音,生怕被人察覺。
就好像……一旦被人發現眼淚,又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你的孩子生病了,他的燒再不退,就算再看醫生也隻是個傻子。”
鬱和光問:“為什麼你不送他去看病?”
女人冷嗬一聲,笑得諷刺:“然後讓你們送走他?彆做夢了!信教所的走狗。”
突然變成走狗的鬱和光:“?”
他被逗笑了:“抱歉……但是,說一個宗教偏向為0的人是信教的。”
鬱和光後半句聲音很輕,女人沒聽清,但這不妨礙她的憤怒仇恨。
“我兒L子還能撐下去,他什麼事都不會有!”
女人恨得咬緊牙關,卻連憤怒都壓抑到最低音量,生怕再驚動鄰居:“不需要你們這些走狗,滾!”
鬱和光慢慢站起身,修長結實的身軀帶來的壓迫感徒增,在狹小空間裡排山倒海一樣湧現。
“你似乎錯認了什麼,女士。但我並非信教所的人,甚至今天才剛到蒼山基地,我隻是還沒注冊的新居民,不信你可以去詢問。”
“然後。”
鬱和光微笑:“如果你不想送走你的孩子也不想讓他死,我是你唯一的指望。”
“我可以治好他,前提是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女人將信將疑。
直到鬱和光拿出了黃金城商人的“護照”,足以表明他是另一個基地的人。
女人這才鬆了口氣:“所以你不是來送走他的……”
她幾乎脫力,倚靠在身後門板上,但仍咬牙支撐著自己:“你怎麼救?先證明給我看!”
鬱和光修長手指從口袋中夾出藥片示意。
銀白色金屬盒精致,一看就像黃金城那種地方的昂貴商品。
女人不由呼吸急促,目光死死黏在藥片上。
她想去搶,卻被鬱和光輕鬆避開。
“我問,你答。”
陌生青年是一切儘在掌握的鎮定。
但她無法拒絕。
“你的孩子生病了,為什麼不送他去看醫生?”
鬱和光蹙眉疑惑:“蒼山基地不是號稱提供一切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