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嘲笑鬱和光是“公主”的是白一蕪,但布置家具的也是他。
鬱和光在前麵尋找混沌源頭,過了半晌又後知後覺意識到……白一蕪,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出聲過了。
他一轉身,猝不及防撞進一大片向日葵花海裡。
“……白一蕪,你在乾什麼?”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①
白一蕪頭也不抬:“看不出來嗎?給公主殿下畫城堡。”
他語帶嘲諷:“一個晏止戈就能迷惑你?他給你畫什麼了,那幾朵破玫瑰。現在呢?看——”
他圓手一揮:“向日葵花海!”
“夠不夠?不夠再畫。”他惡狠狠,“畫死你。”
#最狠的語氣說出最沒殺傷力的話#
鬱和光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他嘴角抽了抽轉頭,拒絕去看比向日葵花盤還圓的凶狠球球臉,轉而指揮家務機器人繼續向下走。
避開電梯和公寓樓警報係統,遠離所有電子設施,隻有白牆不見屏幕。
離光腦影響範圍越遠,他的頭腦越清晰,快速運轉的鎮定思維很快察覺了不同。
“向日葵公主,過來。”
鬱和光招招手,問:“你能在牆上看見什麼?”
白一蕪:“?你才是公主!”
他小短腿噠噠走過來,惡狠狠把頭往鬱和光臉旁邊一靠——“啪嘰!”
他似乎本意是想把重量壓鬱和光肩膀上,奈何忘了他們現在是兩顆壘起來的冰淇淋球,沒脖子。直接滑下來時他驚愕,然後手忙腳亂扒住鬱和光穩住身形,雙手雙腳抱住他。
“呼……”總算能長出一口氣。
而被當做枕頭抱了個結實的鬱和光:“。”
他冷酷掏出雪景球,陰沉微笑:“想死?”
手托發光雪球,他像個拿起水晶球施咒的老……小法師。
自知理虧的白一蕪咳了一聲,鬆開手:“叫我乾什麼?”
——於是向日葵公主就被打包轉移到了白牆上。
“如果我沒看錯,牆上那些可不是黴菌,隔壁鄰居家也出現過同樣的影子。”
鬱和光冷靜:“要是那些並非幻覺,而是與混沌同時出現的呢?”
既然混沌侵襲了光腦讓他們變成一串數據,那同類相融,同樣被侵襲的牆壁,應當也容許他們進入。
被扔進牆壁裡的白一蕪抓著畫筆,懵了一下,問:“如果你猜錯了呢?”
“那你會死。”
鬱和光冷酷:“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會用你做實驗?”
慘遭拋棄的白公主:“……嘖,良心是你的謊言。”
白一蕪才沒興趣畫花給白牆看,他嫌棄的研究怎麼返回數據空間,觀測的鬱和光卻發現了異樣。
牆壁上……出現了一連串亂碼。
它們抽搐閃現,破碎淩亂的符號更像小孩子的隨手
塗鴉,出現在牆壁上又隱沒,黴菌眨眼間一團團靠近白一蕪背後,他一無所覺還在吭哧吭哧挖地道打算回家。
就在黴菌包圍圓球小人,眼看陰影要將他覆蓋的瞬間——“白一蕪,離開那!”
鬱和光大喝,機器人俯衝向下機械手猛拍牆壁!
白一蕪聞聲下意識起跳,身後一股吸力驟然傳來,生生將他向牆壁更深處虹吸而去。
他在短暫驚愕後立刻回神,拚儘全身力氣向鬱和光伸出手。
但在鬱和光眼裡,白一蕪已經被圍繞的陰影吞噬大半,身陷沼澤逐漸沉沒。
連機器人都憐憫問:[需要預定火葬服務嗎?保準燒得顆粒均勻……]“閉嘴!”
鬱和光低喝,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做出選擇。
他背光而立,站在數據與牆壁交融的界限上,向白一蕪伸出圓手。“抓緊我!”
白一蕪咬緊牙關,猛地一爪拍在鬱和光掌心裡,與此同時鬱和光驟然發力,跌進數據空間範圍的瞬間,緊追不舍的陰影觸電般閃爍後退,突然失去背後吸力的白一蕪用力過猛,一頭栽倒進鬱和光懷裡。
“咚!”
一腦袋砸在鬱和光胸口上。
“……咳。”
“恩將仇報?”鬱和光無語,“農夫和蛇,我與白一蕪?”
#好聽呢,好聽就是好心#
圓球小人劃拉著兩支小短手,拚命從另一個軟乎乎圓球小人胸口支棱起來,但圓滾滾的外形顯然阻礙了他的努力,越試圖證明越著急,越著急越出錯。
“啪嘰!”手一滑。
他摔了回去。
像摔在一坨軟乎乎的史萊姆上一樣蹦了蹦。
“你以為我想?”白一蕪咬牙切齒,“該死的!彆讓我找到是哪個混沌乾的,這是什麼破造型!”
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
鬱和光難得與白一蕪統一想法:“我同意。”
兩個冰淇淋甜筒造型的小人艱難爬起來,不約而同立刻轉頭看牆壁。
陰影被攔在數據空間外像是被大門關住的惡犬,失去了目標的白牆上黴斑逐漸消散,但牆上的亂碼遲了幾秒才開始淺淡。
“這是……”白一蕪眉頭一跳。
鬱和光轉頭:“你認識?”
“恐怕沒有人會認不出自己。”
白一蕪臉色陰沉了下來:“這是我。”
“或者說——這是組成‘我’的代碼,的殘屍。”
就像將人細細解剖,剝離血肉隻剩下骸骨。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解剖現場。”他皺緊眉。
在鬱和光家公寓的牆壁上,他看到過鬱和光“解剖”後的模樣。
“人和代碼都要解剖來看看,什麼毛病?”鬱和光饒有興致的靠近查看。
白一蕪卻冷下臉,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線。
代碼殘骸在白一蕪離開後,也很快閃了閃湮滅。鬱和光卻對著牆壁若有所思:“
解剖是為了什麼……”
“震懾,恐嚇,示威?你可以選個自己喜歡的答案。”
在鬱和光看過來的目光裡,白一蕪撇撇嘴角:“商業勘探團像野狗一樣爭地盤時,就會把殺死的敵人掛在車後麵像一塊臘肉那樣展示,死相越猙獰死法越複雜越好。得讓你的敵人知道你不好惹不是?”
鬱和光無語:“我想,新地球應該沒有這種需求。”
“相比之下,我上一次看到解剖……”
他頓了下,眉眼發冷:“醫學院,解剖了解人體——它們是在了解人類!”
卡頓的思維齒輪重新啟動,他豁然開朗。
不論是人還是代碼的解剖,牆壁一直都在觀察並學習,就像求知若渴的學生儲備知識。
學生是為了考試,那牆壁呢?它了解另一個種族,是為了……模仿。
入侵。
想通的一瞬間,鬱和光“唰!”地脊背發涼。
就在人們沒有察覺的時候,他們身邊所有牆壁都是監視的眼睛。晝夜不分的注視,了解,模仿,然後最後一步——
“取而代之。”他驀地吐出幾個音節。
白一蕪沒聽清:“什麼?”
鬱和光緩緩偏頭。
人什麼時候會意識到自己被監視?在黑暗裡突然的驚醒,開心聊天時忽然的冷場,獨處時莫名襲來的恐懼……
當你惴惴不安的注視著黑暗,黑暗裡同樣有眼睛無聲凝望著你。
——在你身後,被你忽略的牆壁上。
“有誰會防備身後的牆壁?”
鬱和光喃喃,他猛地轉身,身後牆壁上無聲聚攏的陰影驟然潰散。“有誰會特意留心牆紙下麵的黴斑?”
在全息技術已經高度成熟的如今,幾乎所有建築都大範圍應用全息投影。
“窗外”就是浩瀚星河,推開門是綠意盎然的原始森林,放學回家迎接自己的是滿屋子喜愛的電影角色——全天候運轉的全息投影,反而成為了這些牆壁“眼睛”最好的偽裝術。
鬱和光心臟發冷。
他隻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場入侵,究竟開始於什麼時候?”
這場潤物細無聲的數據混沌入侵、混沌對人的模仿,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滲透進人們的生活的?
新地球,又有多少人已經被混沌侵襲?不……是替換。
那已經不是人類了。而是徹頭徹尾的、披著人皮的惡獸。
白一蕪靜靜注視著鬱和光,良久,他輕聲開口:“或許,從第一個人類學會鑽木取火,使用工具、產生語言和文明的那一刻開始,混沌就與人類同在。”
鬱和光緩慢側身看他,冷下來的目光夾雜著審視。
“白一蕪,你知道些什麼,對嗎?”
“當然。這是埃爾多拉多的立身之本。”
白一蕪忽地笑了:“很多人想殺我,恨我恨得半夜磨牙時做噩夢也會高喊我的名字。還有人想利用我,比使喚一條
沒了主人的野狗也不如。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你以為,憑什麼是埃爾多拉多?”
白一蕪猛地拽住鬱和光的衣領拉向自己,他抵住鬱和光的額頭眼神發狠:“我隻是許多事,很多人最黑暗的秘密!數不清的人想把我埋葬在深淵裡,恨不得讓我變成他們秘密的墳墓。”
“是啊,我知道很多。”
他冷笑:“但是鬱和光,我憑什麼告訴你?”
鬱和光伸手想要近在咫尺的白一蕪,對方卻發了狠一樣倔強堅持在原地,紋絲不動。
他蹙眉,喉結滾動。
“就憑……”
“我是鬱和光。”
“你的敵人,拯救你於將死、也終將會殺死你之人;你最忠實的利益同盟者,理解你的陣營對立者,看得見你眼裡仍有理想之人。”
鬱和光慢慢握緊了白一蕪的手腕:“告訴我答案。”
“就像我也會告訴你,你想要的答案。”
白一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