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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聽到有人叫“西八”有點想笑,但是身邊的人都不知道“西八”是什麼意思,弄得他連笑都不敢笑,生怕待會兒要解釋這個名字有什麼玄妙之處。

過路的行人怕得罪惡霸不敢多說,勸了他們幾句便匆匆離開。

這時候去拜訪周青鬆可能會給周家帶來禍事,蘇景殊想了想,索性先找個客棧落腳。

趙仲針讓護衛去打聽那胡西霸是何許人也,中牟縣離京城那麼近,怎麼會有如此氣焰囂張之人?

那黑豹隻是他徒弟就敢欺壓鄉裡魚肉百姓,他本人來了還不得上天?

趙仲針以為離開京城後頂多會看到百姓辛苦勞作掙口糧,沒想到上來就見到惡霸鬨事。

他來之前還特意打聽過中牟縣是什麼地方,打聽來的消息都是中牟政通人和是個難得的福地,誰家福地天天有惡霸魚肉鄉裡欺壓百姓啊?

回去後一定要和爹娘告狀,下麵人報上來的消息不準,中間肯定有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小郎,你家那邊有惡霸嗎?”

蘇景殊搖搖頭,“眉州地方小,大部分百姓都很好相處。”

中原人稠物穰,開封府下的縣城裡可能都有幾十萬的人口。

眉州不一樣,那地方在蜀中都很不顯眼,小小一座城鄉裡鄉親窮到一塊兒去了,欺壓鄉裡也搶不到多少錢,還有可能被憤怒的鄉親們趁夜收拾了。

地痞流氓頂多就是禍害自己家裡,禍害到彆人家會是什麼下場得靠運氣。

趙仲針睜大眼睛,“動私刑啊?”

“無親無故的話肯定是扭送到縣衙讓縣太爺明斷是非,有親有故的話,嗬。”蘇景殊沒有多說,但是表情明顯不怎麼好。

趙仲針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動私刑不太好,有矛盾的話還是找官府比較妥當。”

感覺蘇小郎提起這個話題有些殺氣騰騰,可能以前在蜀中老家受過委屈,他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好評說,隻能乾巴巴的建議不要動私刑。

隻是建議,采不采納他就不管了。

就像他打聽到的中牟縣令李城南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然而親自到了中牟縣卻發現這兒有惡霸當街欺壓百姓。

他們看到的百姓被欺負了不敢報官隻能自認倒黴,在他們到來之前會不會有百姓去報官卻被趕出來?

路人都知道惡霸不能惹,但中牟縣令的考評又很好,這是不是意味著中牟縣還有官匪勾結的可能?

他們現在知道的不多,一切都是猜測,還得等出去打聽消息的護衛回來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剛才那個好心的路人說胡西霸是中牟一帶有名的惡霸,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敢說話。

怎麼說呢,雖然他也感覺他這麼說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是遇到事情還是得找官府才行。

父母官不行就上報,中牟縣令管不了,開封府的包大人肯定能管。

總不能天底下所有的官員都是壞官。

聽說吏部銓選考核挺嚴格的(),應該不至於所有的官員都靠不住。

……吧?

小光國公不太確定⑷()_[((),他不想要大宋的官員都是壞官,但是這不是他不想就能看不見的,於是隻能奢望中牟縣是個特例,他們是運氣不好才會出門就遇到這麼個有惡霸的地方。

不管怎麼說,動私刑都不太好。

倒不是說受了欺負不能反擊,而是太衝動容易被人捏住把柄,要是被反咬一口就不好了。

不是,他的意思是,反正就,算了愛咋咋吧。

趙仲針說著說著感覺自己都語無倫次了起來,他覺得他也算是個能說會道的小孩兒,主要是這次的氛圍實在不對勁,弄得他總覺得一開口就會戳小夥伴的心窩子,說什麼都好像不合適的那種。

行吧,他不說了。

出門在外好奇心不能太強,不然很容易關係破裂,他好不容易找到個玩得來的同齡人,還不想因為戳小夥伴心窩子分道揚鑣。

皇子怎麼了?皇子也缺玩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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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國公托著臉歎了口氣,已經提前感受到了長大的煩惱。

蘇景殊揉揉臉回神,不知道麵前這人想到了哪裡,眨眼間又恢複那個樂嗬的小小蘇,“殿下說的對,動私刑不好,要是天底下所有的官員都能和包大人一樣公正無私為民做主,百姓之間有衝突肯定去找官府評理。”

要是頭頂的父母官不管事兒那就算了,畢竟不是所有官員都是包青天,自家的事情還是關起門來自家解決比較好。

自家人關起門來講道理不算動私刑,他爹在家也經常動藤條,也沒見誰覺得爹揍兒子是動私刑。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朝廷推行的政策下發到州縣都要因地製宜,墨守成規不是什麼好事兒。

趙仲針點點頭,他也覺得如果中牟縣的縣令是包拯的話肯定不會有這麼明目張膽欺壓百姓的事情發生。

包大人明察秋毫大公無私,但是不能指望所有的官員都和包大人一樣,要是所有的官員都那麼公正廉潔就不會顯得包大人那麼突出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他們將上下而求索,任重道遠啊。

唉,他才十幾歲,怎麼就開始操他爹應該操的心了呢?

小光國公沒忍住又歎了口氣,想著他這次出門要隱藏身份,不能大大咧咧的喊殿下。

他在家是老大,直接喊他大郎就好。

蘇景殊:……

他在家是老小,大家都喊他小郎。

這個排行沒什麼問題,但是,他們倆湊一塊兒喊大的叫小郎喊小的叫大郎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大郎?您說呢?

趙大郎覺得完全沒問題,反正他們倆年紀相仿身高也相仿,等過幾年長大了更看不出年齡差距,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蘇景殊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論大小就論大小,提身高多冒昧啊!

他爹他哥他娘

() 他姐都沒有矮的,他從小好吃好喝也沒餓著肯定不會長太矮,隻是發育的晚而已,等過兩年開始長個兒了直接躥上天。

小小蘇哼哼唧唧,不長個兒怎麼了,還不準他厚積薄發攢著勁兒一飛衝天嗎?

倆人在客棧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派去打聽消息的護衛沒有回來,那個叫黑豹的地痞流氓先找過來了。

熱心路人說那胡西霸養的打手多,現在看來的確是不少。

客棧門口糾集了幾十號人,為首的黑豹鼻青臉腫氣勢洶洶,就是說話的時候齜牙咧嘴看上去很是滑稽,“那兩個臭小子有眼不識我這個泰山,竟然敢囂張到黑豹大爺頭上,也不看看中牟是什麼地界兒。”

客棧一樓的客人見到這夥地痞流氓立刻做鳥獸散,飯都沒吃就跑的遠遠的,掌櫃的急的額頭冒汗,試圖上前說話卻被推到一邊兒,隻能眼睜睜看著一群人衝上二樓。

完了完了,二樓還能保住嗎?

進城時散開的護衛們已經聚回來,蘇景殊一點兒也不擔心皇家侍衛會打不過這些地痞流氓,就是擔心打起來會收不住手。

以前隻覺得江湖人逞凶鬥狠是官府的心頭大患,現在看來不管是什麼人,隻要逞凶鬥狠就能讓百姓有苦說不出。

看掌櫃的那欲哭無淚的表情,這夥兒流氓打壞東西應該不會賠。

嘖嘖嘖,什麼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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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仲針看了一會兒,說道,“小郎,帶頭的還是那個黑豹,他師父沒來啊。”

“大概覺得對付我們兩個不需要驚動他師父。”蘇景殊聳聳肩,回道,“大郎,讓底下人出去打吧,你看掌櫃的都快嚇哭了。”

趙仲針也不是怕事兒的人,直接一聲令下讓護衛將衝上來的地痞流氓趕去大街上教訓。

順便讓人去縣衙報案,就說有人當街鬨事,他們要去縣衙告狀請縣太爺給他們做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沒人規定受欺負了不能還手。

黑豹本身武功不怎麼樣,他帶來的打手武功也都不怎麼樣,平時欺負百姓還行,遇到真正的練家子就不夠看了。

客棧的掌櫃已經派人去找東家來處理爛攤子,他們小店不敢和胡西霸硬碰硬,但也不能白吃虧。

然而東家還沒到,找事兒的地痞流氓就全被轟出去了。

掌櫃的趁亂去二樓看了一眼,看到裡麵雅間裡的桌子板凳碗碟屏風全都好好的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夥地痞找事竟然沒打壞店裡的東西,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客棧門口,護衛們已經把黑豹等人揍的爬不起來,隻等縣衙來人然後去衙門裡對峙。

大宋招兵的時候標準一降再降,但是禁軍的標準卻一直沒低過,身高六尺以上才能進禁軍,不足六尺的隻能去廂軍裡當雜役。

皇長子第一次出遠門,皇帝皇後給他挑的護衛肯定是禁軍中的佼佼者,十幾個人一亮相就能看出來他們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黑豹

被扔出去的時候還懵著,那倆小子分明隻帶了兩個家丁,怎麼眨眼的功夫又變出來那麼多?

糟糕,好像踢到了鐵板。

蘇景殊看著那些地痞被揍的滿地亂爬,心道這個陪玩當的真值。

要是他自己來中牟,要麼是順順當當找到周青鬆然後開始遊玩,要麼是進城被地痞流氓纏上然後灰頭土臉哭著回開封府告狀。

哪像現在,有皇家護衛隨行乾什麼都不帶怕的。

“幾個地痞流氓都敢如此囂張,可見那胡西霸平時如何魚肉鄉裡。”趙仲針板著臉罵了一聲,然後抬頭問道,“已經過去那麼久,縣衙怎麼還沒人過來?”

中牟縣的縣城沒多大,縣衙離城門也沒多遠,這些地痞剛剛過來的時候他們就派人去縣衙報官,總不能在縣城裡迷路了吧?

說話的時間,派去打聽胡西霸是何許人也的護衛終於回來了。

胡西霸在中牟地界兒為非作歹壞事做儘,此人自詡江湖豪傑,所作所為卻和江湖豪傑毫不沾邊。

他在中牟開了家妓院叫念奴嬌,據說裡麵的姑娘各個國色天香,乃是中牟生意最好的妓院,他的那些打手平時也都在妓院附近有遊蕩。

中牟的百姓聽他們打聽胡西霸都避之不及,能打聽出來的消息不多,可見那胡西霸在中牟的確是手眼通天。

蘇景殊皺起眉頭,以前也沒聽周青鬆說過這些,怎麼感覺中牟的水那麼深。

要是那胡西霸真的在中牟當土皇帝,在事情解決之前他們還真不好直接去周家拜訪。

黑豹惹到他們小光國公是真的踢到鐵板了,土皇帝又能怎樣,他們小光國公是當今聖上的親兒子,土皇帝在他們麵前根本不夠看。

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他們要是能把胡西霸和他麾下這群地痞流氓解決了,中牟的百姓肯定會覺得他們是隱姓埋名的青天大老爺。

大郎!到你大顯神通的時候啦!

趙大郎很想大顯神通,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顯神通,指揮侍衛揍人的時候浩氣淩然,揍完人一直見不著縣衙捕快的蹤影就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了,“小郎,這群地痞要如何處置?”

縣衙一直不來人,他們總不能一直在這兒等著。

太陽馬上落山,正是百姓歸家的時候,短短一會兒時間街上就堵的水泄不通,看熱鬨的百姓都能從城西趕到城東,沒道理官府衙門還得不到消息。

有貓膩,肯定有貓膩。

趙仲針確定中牟縣的縣令不對勁,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要不是這會兒在外麵,他甚至能急到原地亂蹦。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到底是不是官匪勾結啊!

蘇景殊穩住又急又氣的小光國公,“山不來就我,我自去見山。縣衙又不會動,咱們閒著也是閒著,大不了就去縣衙擊鼓告狀。”

他們剛到中牟就被地痞流氓攔路,住個客棧還要被地痞流氓找茬,他們教訓這些地痞是正當防衛,縣太爺難道不

該管管縣城裡的黑惡勢力?

那縣太爺是什麼態度一看便知,要麼是個官匪勾結的惡官,要麼是個眼不清耳不明的糊塗官,反正肯定不是為民做主的好官。

縣令要是能為民做主,中牟的百姓也不至於對胡西霸和他手底下的地痞流氓畏之如虎。

小小蘇小聲嘀咕,趙仲針聽完很是正讚同,大手一揮吩咐道,“走,帶上這些鬨事兒的去縣衙。”

十幾個護衛趕著二十多個地痞流氓,像是放羊一樣將人趕去縣衙。

路邊的百姓交頭接耳,看到他們往縣衙的方向去似乎都不看好他們,打聽也不一定能打聽出來有用的消息,趙仲針也沒再讓人去打聽。

越往城裡走人越多,秋日天氣好,街上的商鋪人來人往很是熱鬨,如果不是冒出來一群地痞流氓煞風景,中牟縣看上去的確是個富庶的好地方。

蘇景殊頗有興致的看著周圍的路人,感覺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越發確定待會兒到縣衙會有大收獲。

彆的不說,隻看都能看出來中牟的百姓對官府沒有半點信任。

一群人浩浩蕩蕩朝縣衙而去,被派去報案的兩個護衛看到路上這種場麵愣了一下,然後才回來彙報衙門裡的情況。

他們開始說外頭有人鬨事的時候已經有衙役收拾好東西準備和他們走,聽到帶頭鬨事的地痞名叫黑豹後就死活不願意摻和了。

而且看樣子不像是和黑豹有勾結,更像是吃過虧所以不敢摻和。

趙仲針哼了一聲,“還行,好歹不是官匪勾結。”

比他做好的最壞打算好了點兒,中牟縣的官府還沒有壞到骨子裡。

縣衙的官差不敢摻和那群臭名昭著的地痞辦事,但是苦主親自到縣衙來找縣太爺升堂做主他們還得走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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