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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到襄陽的時間比包拯他們早,為了不驚動襄陽王,禁軍並沒有進入襄州,他隻帶了一隊親信到襄陽城來查看情況。
金輝金太守剛上任沒幾天,襄陽王不是沒有試圖拉攏過他,奈何金輝為人耿直不接受他的拉攏,還在收到告他的狀紙後帶人闖他的王府,那就沒辦法了。
拉攏不了就殺掉,他在襄陽那麼多年,真沒幾個得罪了他之後還能活著離開的官兒。
金輝沒想到襄陽王能膽大包天到要刺殺朝廷命官,要不是正好讓路過的狄大元帥救下,他現在可能已經成為刀下亡魂。
狄青倒是能猜到襄陽王不是個好相處的,畢竟正經王爺不會造反,更不會蓄意製造水患殘害百姓。
比起造反,他覺得蓄意製造水患更可恨。
藩王造反鎮壓的及時不會造成太多傷亡,洪澤湖一旦泛濫成災就是數不清的百姓流離失所,到時屍橫遍野滿目瘡痍,這等喪天良的事情他還真敢想。
襄陽王有蓄意製造水患的前科,連水患他都敢人為製造,還有什麼事情不敢乾?
刺殺朝廷命官而已,問題不大。
狄大元帥帶在身邊的是精銳中的精銳,都是西北戰場上殺出來的好手,對付尋常鄉勇不在話下,既然機緣巧合碰上金太守被刺殺,於是就順著刺客的線索找到他們棲身的山寨直接把寨子給挑了。
敢在這個時候刺殺襄陽太守的十有八九是襄陽王的人,線索主動送上門,他們不順著藤摸個大瓜都對不起對方那麼主動。
大瓜的確是摸到了,小小一座營寨堆滿輜重,外麵的百姓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山裡那些家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
被他們抓住的刺客名叫藍驍,就是那個為襄陽王訓練馬軍步軍的黑狼山金麵神藍驍。
也就是說,這寨子不是尋常土匪山寨,而是襄陽王練兵用的營寨。
那還等什麼?全抓了關起來。
還有營寨裡那些物資,他們就不客氣的笑納了。
藍驍刺殺不成反被抓,襄陽王還沒來得及起兵就先斷了左膀右臂,最近心情不好很正常。
按理說的確是越暴躁越容易乾些不過腦子的事情,可是聽公孫先生和景哥兒的說的,襄陽王也不像斷了左膀右臂後的反應。
誰家親信失蹤了還能在府上開宴會?
要是沒什麼事兒也就算了,他可是要造反的王爺,失蹤的親信掌管著他的步軍馬軍,他就這麼不管不問了是不是不太對勁?
蘇景殊想想王府大管家和底下管事之間的勾心鬥角,猜測道,“可能是內部的派係鬥爭,襄陽王府府上的管事很多,招攬的江湖人也很多,那些人明麵上都捧著襄陽王,私底下都恨不得把對方生吃了。”
所以說,最大的可能是藍驍的對家在他失蹤後在襄陽王麵前上眼藥,讓襄陽王覺得藍驍不堪大用,然後把掌管步軍馬軍的大權要到自個兒手上。
更有甚者,襄陽王
可能都不知道藍驍失蹤了。
鄧車和鄔澤已經被抓到京城那麼長時間,襄陽王府卻好像一點消息都沒收到,估計也是因為襄陽王府內部的勾心鬥角。
很好,這很大宋。
內鬥的時候使出渾身解數,對外的時候一個比一個靠不住。
這麼一想,他們能輕易拿到襄陽王造反的證據也沒有很不合理。
畢竟是在大宋,一切皆有可能。
包大人:……
感覺有被內涵到。
身在朝堂免不了會有黨派之爭,即便是他也從來未曾置身事外,有時說著是身不由己,其實究竟是什麼情況他自己也清楚。
民間盜匪一年多於一年一夥強於一夥,民變兵變從未消停,京東、京西、淮南、荊湖各路賊寇四起,大者數百人,小者二五十人,賊寇劫掠州縣濫殺無辜,官吏卻望風而逃奈何他們不得。
冰凍二尺非一日之寒,民間亂到如此地步,大宋的官員難辭其咎。
算了,不說這些,現在要緊的是捉拿襄陽王與其黨羽回京受審。
包拯讓人去不遠處的衙門請襄陽太守金輝,襄陽王罪證確鑿,他們今晚便帶去王府拿人。
藍驍被抓之後,他練兵的營寨已經被官兵儘數燒毀,兵丁都被關押在一處,負責領兵的藍驍以及其他頭目已經被押往京城受審。
馬步軍無法助紂為虐,水軍也不足為懼。
隻要拿下襄陽王除了這個首害,接下來自有朝廷派人來荊湖安撫百姓。
狄青起身出門,“包大人你們先商量,我去城外調兵。”
來時以為襄陽王對襄陽的把控很嚴,他沒敢讓軍隊駐紮的太近,進城之後才發現這襄陽城簡直就是個漏勺,和嚴格把控根本不沾邊。
金輝金太守上任近一個月,襄陽的百姓得知這位新來的太守先前在兵部衙門當差,是個辦事耿直明察秋毫的好官,在他來之前就商量好要到太守大人跟前申訴願望。
金太守到任之後接了不知道多少狀紙,全是狀告襄陽王的。
百姓不知道襄陽王要造反,隻知道襄陽王霸占他們的田畝搶奪他們的妻女,那都不是拐帶,而是光天化日之下讓人闖進家門搶奪稚子弱女。
女子教習歌舞,幼童排練優伶,簡直喪儘天良。
還有那些失蹤的工匠的家眷,家人進了襄陽王府後多日沒有消息,上任太守不肯為他們做主,他們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但是看彆人都去告狀也跟著去告狀。
金太守之所以剛上任就去闖襄陽王府不是因為他魯莽,純粹是被那些狀紙給氣的。
襄陽百姓的確不知道襄陽王要造反,但是他們知道襄陽王蓋了座衝霄樓,知道衝霄樓裡有八卦銅網陣,甚至知道裡麵有他和黨羽結盟立下的盟書。
沒事兒到街上溜達溜達,滿大街說的都是這些。
蘇景殊震驚不已,“不對啊,這種事情不應該藏著掖著嗎?”
白玉堂這兩天隻顧得王府和這兒
來回奔波,沒注意過坊間的情況,聽到這裡也不敢相信,“他連這事兒都敢往外傳?()”
“很不合常理,對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展昭歎了口氣,“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滿大街都知道襄陽王府的衝霄樓裡有什麼東西,在知道參與修建衝霄樓的工匠一個都沒有出來之後,十個人裡有十個都覺得是襄陽王殺人滅口。
雖然樓建成之後再殺人滅口有點晚,但是隻要襄陽王想殺人,那些工匠便無法逃離王府。
蘇景殊:……
白玉堂:……
兩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們以為他們在王府的所見所聞已經夠離譜,沒想到襄陽王還能更離譜。
他要是不想讓人知道衝霄樓裡有什麼可以在建樓的時候就封鎖消息,等消息傳的滿大街都是了再殺人滅口有什麼用。
再說了,消息是不是工匠們透露出去的還說不準。
工匠們接活的時候都知道不該說的不亂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他們乾活的地方還是王府,沒有幾個工匠敢說王府的閒話。
襄陽王府的人又多又雜,府上的管事和下人或許不會亂說,那些江湖人呢?
襄陽王那老東西招攬江湖人又不看人品,隻要去投奔他就來者不拒,招賢院裡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難保就有些滿嘴跑火車的家夥出門胡說八道,一來二去衝霄樓的事情肯定泄露的乾乾淨淨。
這和工匠有什麼關係,殺人滅口找那些泄露消息的人啊,殺工匠乾什麼?
冤,比竇娥還冤。
公孫策回來之後已經聽展昭提過這事兒,不像倆年輕人那麼情緒外露,但是心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襄陽王幾句話下去就是上百條性命,他在襄陽待了幾十年,這幾十年來究竟有多少無辜之人遭了他的毒手?
此等惡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怨。
太守衙門離他們暫住的院子很近,不多時金輝便找了過來。
盟單蘭譜到手,藍驍被送去京城,還有太守衙門裡那些字字帶血的狀紙,如今人證物證俱全,襄陽王就是有一百張嘴也沒法辯解。
金太守來到襄陽後對襄陽王深惡痛絕,他是太守,是百姓的父母官,要是沒法為百姓做主那還當什麼父母官?
可惜他來到襄陽一個月也沒能把襄陽王怎麼樣,還險些把自家性命給搭上。
包大人不愧是包大人,初來襄陽便將襄陽王作惡的證據全部拿到手,他果然還有的學。
金輝的性子有點急躁,但是瑕不掩瑜,他的確是個願意為民做主的好官。
包拯和他商量好晚上衙役如何配合禁軍行事,商量好之後便將旁邊沒有任何身為官員自覺的蘇景殊喊到跟前,“金大人,這位是蘇子安蘇禦史。”
蘇景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將他引薦給其他官員,連忙正經起來躬身行禮,“見過金大人。”
“狀元郎不必多禮。”金輝是個耿直的官兒,不在乎那麼多虛禮,殿試放榜
() 時他還在兵部當差,雖然沒有和狀元郎說過話,但是也不是一點兒都不了解,“狀元郎年少多才,小小年紀便被官家委以重任,想必用不了幾年便能後來居上。”
蘇景殊連忙謙虛道,“金大人謬讚。”
公孫先生說的不錯,金大人果然很耿直。
一下午的時間足夠狄青將軍隊帶到城外不遠處,圍個王府而已不用太多人,八百個士兵便能讓襄陽王插上翅膀都逃不出去。
有包大人和金太守的命令,禁軍進城不會受到阻礙,現在就隻等城裡的消息了。
金輝回衙門安排衙役,府衙裡有襄陽王府安插的人,看他出門一趟回來就點人暗暗上前打聽,得知待會兒要去的是襄陽王府後正大吃一驚,很快找機會回去稟報襄陽王。
這金太守搜查王府一次不行還想再搜第二次,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襄陽王府,襄陽王得到消息後暴跳如雷,“本王是仁宗皇帝的親叔叔,是趙曙的叔爺爺,金輝一個太守也敢二番兩次闖本王的王府,是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裡?”
先前大言不慚說要捉拿他為百姓報仇雪恨,多大的官兒啊敢捉他堂堂王爺,彆仗著他是包黑子舉薦到襄陽來的就能為所欲為,如此藐視他襄陽王府的威嚴,事情傳出去讓他把臉往哪兒放?
金太守是吧,他要是能在襄陽安安穩穩的當官他趙玨就不姓趙。
不行,他得想辦法出了這口惡氣。
要是連一個太守都處置不了,他還怎麼當皇帝?
“王爺,王爺息怒。”旁邊的大管家趙安連忙勸道,“王爺先前派藍爺去刺殺金輝,想必那金輝懷恨在心,所以故意和王爺過不去。如今舉事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爺且忍一忍,等過兩個月再殺那金輝祭旗。”
“本王派藍驍去殺金輝,他可好,不光讓金輝活著回到襄陽城,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襄陽王臉色黑沉,“被抓就被抓,他手底下那些人還把輜重都給丟了,還沒開始打就丟盔棄甲,這仗將來怎麼打?”
管家又道,“王爺,藍爺對王爺忠心耿耿,金輝抓住藍爺也沒用,隻要藍爺不招,他就沒法對王爺不利。”
襄陽王一想也是,於是臉色又漸漸好轉,“捉奸成雙,拿賊要贓,想必是本王最近聲勢太大讓朝廷有些察覺。”
雨季馬上就到,這個關頭不能再徒增是非,等洪澤湖開始泛濫他再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就算朝廷對這邊的事情有所察覺派金輝過來一探究竟也沒關係,隻要他把盟書藏好,沒憑沒證金輝憑什麼汙蔑他要造反?
“加派人手去看守衝霄樓,將所有消息線索都安放妥當。”襄陽王下令加強衝霄樓的守備,不光巡邏的人不能斷,額外還要加弓箭手、長搶手,倘有動靜便鳴鑼為號,不許放過任何一個不長眼的蟊賊。
至於今天晚上要再來他襄陽王府鬨事的金輝,嗬,不足為懼。
上次讓他進來他什麼都查不到,這次讓他進來他同樣什麼都查不到。
彆的地方他說不準,他的王府要是再說不準那還得了?
查!讓他查!看他能查出什麼東西!
襄陽王安排人把衝霄樓守的水泄不通,篤定就算有衙役進府也不敢在他府上亂翻,諸事安排妥當之後抿了口茶,隻等那個不長眼的金太守傍晚登門。
怎麼著,大白天的見不得人不敢上門,非得晚上才敢來是吧?
看看誰怕誰!
傍晚才上門不是見不得人,而是禁軍的駐紮之地離襄陽城太遠,等他們趕到襄陽城太陽就快落山了。
不管怎麼說,襄陽王這防備了和沒防備沒什麼區彆的防備對官兵來說都是好事。
日頭偏西,包拯派人去城外接應狄青,然後換上官服準備出門。
這次帶隊前去拿人的不是金輝,而是他包拯。
飽受水災之苦的荊州災民四下逃難,有在周邊各地停下的,也有大老遠跑去京城的,災民之間也有傳遞消息的渠道,王倫被押解回京之後,他們就知道朝廷派了欽差來巡按襄陽,隻是不清楚欽差是誰。
民間不清楚,官場上卻很清楚,畢竟開封府鐵二角最近都不曾露麵,用腳丫子想也知道能被官家委以重任的肯定是包公。
閻羅包公下襄陽,不光襄陽,沿途各地的官員全都繃緊了神經。
襄陽王想過直接在路上刺殺包拯,但是他的人連個金輝都刺殺不了,想殺包拯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隻能等人到襄陽再做打算。
孫先生說他的大業前途一片光明,也就是說包拯肯定會死在他手上。
算命先生都說他能成功,還有什麼不能成的?
禁軍準備到位,蘇景殊跟著大部隊一起去襄陽王府捉拿襄陽王。
他現在高低算個官兒,雖然出來的急,但是路上朝廷就把官服什麼的給他們送過來了。
小小蘇有他自己的官服,白護衛也不用再借展護衛的官服。
誒嘿,他們都是官家親封的官。
傍晚時分,街上多是歸家的百姓,衙役鳴鑼開道,行人自覺為官差讓出道路。
不知道誰說了句欽差大人是包青天,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出去,原本站在兩邊等官差過去的百姓瞬間嘩啦啦跪下。
“青天包大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襄陽王他欺男霸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