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當然不敢這樣說。

所以他用儘畢生語言的藝術,最大程度對第伯戎的狂言狂語進行了委婉的英譯英:

“第伯戎女士讓我轉告您,您應當儘快抽空拜訪她。”

翻譯嘛,主打一個信達雅,雖然用詞的確有細微差彆,但至少傳遞的信息基本一致。

侯爵氣得手都發抖:“拜訪她?”

“我擁有高桌會最高委任權力,我,代表高桌會!”他像燒開了的熱水壺一樣激動起來:“她怎敢淩駕於高桌會之上!”

手下苦哈哈地心說人家就是放個垃圾話,您怎麼就急了?

……還有再磨蹭一會兒,那沙漏都該翻第二麵了!

侯爵思索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給我槍!”

手下莫名其妙,但還是遞給了他自己的配槍。

然後侯爵低頭一看,槍柄銘刻的廠方標識居然還是天殺的第伯戎:“……”

在這一刻,所有關於派彆、勢力的敵對和糾葛紛紛遠去。思路逐漸清晰、目標逐漸明確,一個可惡的、獰笑的第伯戎在他麵前冉冉升起,歹毒的黑色光芒普照大地。

他手指有點發抖,節奏淩亂地敲了幾下槍柄,然後竟突然笑出了聲來。

“既然他這麼想和那座酒店一起死,那我就成全那老東西。”伯爵年輕的臉上露出一個狷狂的、陰冷的笑容:“至於第伯戎……會有人願意教她懂禮節。”

“先去大陸酒店。”他說:“然後去國賓酒店——既然那個金並想拿掉他的高桌會懸殺令,那麼一命換一命。”

“想必他會十分樂意做這樁交易。”

侯爵於黃昏時分抵達紐約大陸酒店。

反正那個沙漏瓶子已經顛來倒去不知道重新漏了多少次,大家都默契地當它不再存在。

人群疏散後的大陸酒店略顯蕭條,前廳靠近門麵處的金屬等候椅磨損嚴重,甚至露出了裡麵的銀白色金屬主架;夕陽從高天潑灑下來,為這座矗立紐約幾十年的權力巔峰鍍上了一層老照片般的昏黃光暈。

大廳中央立著的雕塑戰馬昂揚,指揮官正舉劍直視前方。

侯爵路過時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嗤笑一聲。

“我難以想象,就是這種老邁的……”他做了個輕蔑的手勢示意,然後繼續點評:“在掌控這座城市。”

“應該有新的規則為這座城市注入活力和生機了。”侯爵用帶著法式腔調的聲音說:“如果他拒絕退位,那就隻好讓堅船和利炮把他攆下王座。”

然後他穿過空無一人的大廳、穿過長廊。走廊儘頭的經理辦公室大門敞開,那張寬敞氣派的辦公桌後空無一人,經理溫斯頓和禮賓員卡戎正在兩旁恭候。

侯爵甚至還愣了一下——他原以為第伯戎會趾高氣昂地坐在那兒。

於是他下意識環視整個空間,這才在側方一組沙發上看到了第伯戎的身影。

酒紅色的卷

發、濃烈藍色的新潮墨鏡,她雙腿交疊,高跟鞋底是血色一樣的殷紅。

第伯戎合攏了手上那份文件。

“文森特·比塞特·德·格拉蒙。()”她向他轉過臉,指尖輕點文件夾殼:我查閱了你的資料,還是你以前的名字更加可愛。③()③[()”

“怎麼,文森特。”她嗓音輕柔:“是突然認祖歸宗了嗎?”

侯爵腦子裡剛剛打好的洋洋灑灑草稿,突然就變得一片空白。

他看向第伯戎,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後槽牙。他不想承認被揭穿的憤怒打亂了他的節奏,現在他的注意全部投置到了該死的第伯戎身上——

他甚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恍然驚覺他似乎變成了被審問的一方。

於是侯爵立刻快步繞到了辦公桌後,像是整個房間都儘在掌握的位置終於令他稍感安心,他同樣聰明地繞過那個話題、不再糾纏。

“第伯戎,我代表高桌會,你應該宣誓你的效忠。”

珀希芙寬容地微笑。然後她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肩背筆挺,絲綢的裙擺水一樣流下,優美地盈盈拂動:

“我過去效忠、未來也將效忠。”簡單的誓詞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如同悲憫的施舍:“第伯戎家族將捍衛高桌會的無上榮光。”

溫斯頓和卡戎同時單手按住胸口致禮,以示忠誠。

但侯爵臉上快意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擴大,珀希芙就已經笑吟吟地再次開口:

“現在該輪到你向你侍奉的上位席君主宣誓了。”她說。

“需要我讓人教會你懂禮節嗎?”

侯爵眉心一跳,他覺得這句話好像莫名有點耳熟,但現場氛圍焦灼,又實在容不得他多想;他緊盯著第伯戎、想乾脆拔出槍把她可惡的臉打爛——

然而事實是他不得不低下頭、宣誓他的義務。

那藏在逆光陰影裡的陰鷙眼珠微微向上抬起,露出了一線死白色的眼仁。

“我,文森特·比塞特·德·格拉蒙,向第伯戎冕下借授第伯戎家族的光輝權柄,”他的法式口音幾乎含糊到咬牙切齒:“我宣誓向冕下效忠,並依照我的職責為第伯戎家族所驅使。”

他的手指幾乎要捏碎手邊的茶杯手柄。

冷峻的沉默。

“坐下吧。”不知道過了多久,珀希芙瞥了他一眼。

然後她慢悠悠地從旁邊的甜點小推車上捏起一隻精致可愛的小茶壺、給自己添了一點茶,才回應道:“第伯戎接受你的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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