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叫奇良,自稱是個黑客。
他常年監控垃圾島的網絡係統,重點關注那些搜索“西嘉島地圖”“槍支”“航班”“輪船”“洋流”的IP,所有信息會通過他自己編程的篩選器進行計算,重合度高到某個值,大概率此人有越獄的企圖。
網吧裡的人不算多,章馳坐在角落——她習慣坐在角落,奇良說話聲音也不大,但聊了幾句,章馳就將他叫了出去。
她找到前台下機,走在前麵,領著奇良到了網吧旁邊的巷子談話。
巷子有一盞路燈,路燈發著黃色的光,照在奇良的頭旋之上,他看上去溫馴極了。
一個黑客。
章馳示意他接著講。
“我搜過你的信息,你的終端綁定了上網賬號,你從改造營出來,你是個紅章……”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章馳打斷他:“你搜過我的信息?”
奇良點頭:“我入侵了西嘉島的政務係統。”
章馳頓了片刻,問:“你都搜到了什麼?”
奇良:“就是一些檔案。”
章馳忽然想起當初在監獄辦公樓打開過的紙質檔案。
“哪些信息?”
奇良小心翼翼說:“都是一些常規的登記信息,姓名,住址,你放心,我這個人沒有窺私癖的……”
章馳看了他一眼。很淡的一眼。
奇良:“……好吧。你的資料我都認真看過一遍。不過垃圾島的係統跟母國係統不對接,你以前的公民信息我查不到。”
章馳:“我是怎麼入獄的?”
她問得突然,奇良一時沒立刻答上來。他想了想,覺得她大概是想驗證他是不是個正兒L八經的有本事的人,於是伸出左手,從食指抽出了一根接線——
“找台電腦,我可以給你調取數據。”
他的手上食指上有一個接口,外麵貼著類似仿生皮的東西,但是跟仿生皮不一樣——不需要解皮劑,純粹的一個開關。
章馳後背靠在牆上,打量了他兩眼:“也就是說你沒有查到我的入獄信息?”
通常情況下,回避就意味著否認。
他想要炫點其他的技,掩蓋他被戳穿的無能。
奇良:“……”
章馳:“看來你技術還沒到家。”
奇良:“不……”
章馳:“不什麼?”
奇良:“可以看。但是容易被追蹤。監獄——我是說改造營,和島府政務是兩個係統,入獄信息隻有監獄能看。但監獄的神經防火牆做得更好,非常先進,我隻要黑進去超過10秒,立馬會被反追蹤。”
章馳:“你不能入侵監獄係統?”
奇良:“……對。”
章馳:“那你怎麼知道我是紅章?”
奇良:“哦,你的公民信息裡有。”
“終端。”奇良將手指的接線收回來
(),“每個從改造營出來的人都會發一本手冊。房屋中心和就業中心⒗()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隻要在那裡購入終端,人臉識彆完成,你在監獄的一部分資料就會傳遞到終端裡麵。裡麵顯示你的入獄時間和出獄時間,還有你的識彆章,你是紅章,你隻用了兩周就出獄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手抖了一下。
大概有的人就是這樣,義無反顧要去登一座高山,走到半路,忍不住回看一眼,陡然才意識到那山有多麼高,路有多麼陡峭。
白銀共和國和奧天帝國廢除了死刑,改造營就是官方建來讓那些應該死在正義裁決的槍口之下的罪犯互相殘殺的屠宰場。
她從屠宰場裡麵出來,她是窮凶極惡之中的窮凶極惡。
她無比符合他的要求,他衝動了,興奮劫持了大腦的理智,於是忘記了,一把刀既可以用來做飯,也可以用來殺人。他根本沒有考慮過,自己到底能不能控製住這把刀。
奇良卡殼了。
章馳還是淡淡的看著他。看了一分鐘。等待他的下文。
可她越看,奇良越是說不出來什麼。
章馳主動發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定位,你的終端。”奇良喉嚨滾了一下,說,“還有上網的IP。你上網的時候刷了終端。”
章馳拿出終端看了一眼,她的終端是最便宜的一款,撲克牌大小,觸屏的,點一下,屏幕亮了起來,章馳拿到奇良眼前晃了一下——
“這裡麵有定位器?”
“有。”奇良點頭,“便民手冊就是為了引導從改造營出來的人去就業中心和房屋中心報道,租房和就業必須要購入終端,終端連接著政務係統。”
定位,情理之中。
章馳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呃……我黑入了政務係統,接著找到了你。”
章馳:“你很了解改造營?”
奇良:“我也是從那裡麵出來的。”
章馳點點頭,她垂眸正思索著什麼,奇良不敢打擾,隻安靜地等待。
過一會兒L,她抬起頭,問:“你犯了什麼事進去的?”
奇良:“考試。期末考試,我入侵學校係統盜取試卷,被發現了。”
進改造營最低都是販賣血清的重罪,偷個試卷也會被關到這裡?
章馳的目光帶著審視。
奇良又卡殼了一下,但這一次很快接了起來:“校長要把我開除,我為了報複校長曝光了他的所有聊天記錄——他有婚外情,他報警了。我被抓了起來。侵犯隱私。監|禁十五天。刑期很短,但是要留下記錄。”
“我又黑進了司法係統,修改了犯罪記錄。”
“被查出來了。我又被抓了,我買通了法官,被發現了。”
“他們說我藐視司法。”
“然後我就被抓到這裡來了。”
章馳:“……”
奇良小心翼翼開腔:“你……還有什麼彆的問題嗎?”
() 章馳:“你找我有什麼事?”
奇良:“合作。”
他抬起頭,臉上泛著奇異的光。
“我想跟你合作。”
***
車行駛在寬闊的中央大道上。
晚十點半。
垃圾島的夜生活正入佳境。霓虹和高樓從車窗飛掠而過,全息投影在商場大樓外“舞動奇跡”——一個巨大的舞者,穿著一條露背連衣裙,一雙高跟鞋,鞋跟細得仿佛一踩在地上就能杵斷,她的下巴抬起,發絲飄逸風中,嘴巴開合——
她在唱歌。
歌聲從大樓牆外掛著的音響傳出。聽不清楚唱的什麼,隻知道旋律特彆動感。
人們總是喜歡將虛擬的東西儘善儘美。她的鼻子很高挺,眼睛很大,睫毛很長,腿很長,小腿肚弧度優美,蝴蝶骨,直角肩,那種鞋子沒有人類能穿得這樣靈活,她太靈活了——似乎做這種全息投影的人從來不考慮任何力學上的美觀和合理。
他們將想象的碎片拚接成了一個完整的人,覺得這樣就能討好有著各類喜好的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