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馳翻出窗戶,繩爪吸住窗框,貼著外牆一路下滑。
夜色漆黑,大樓成了唯一的碩大光源,六樓最亮,往下就慢慢暗淡,再到一樓的時候,路燈和大廳的光比六樓還要亮。
章馳收回繩爪,看它們從光中飛落,落進她的掌心。
在這一刻,她跳下來的窗戶口探出來一個頭。
一樓的燈和六樓的燈都很亮,能夠看見彼此的眼睛——她的臉上還有頭套。
她和他對視了一眼。
一個男人,看臉大概三十來歲,一隻金屬手臂攀在窗框的位置,另一隻藏在連接窗戶的牆後,很快,他伸出那一隻手。
一把槍。
黝黑的槍口對準她。
兩手握緊。
槍聲響起。
她躲開了,滾到牆邊,後背貼牆,頭頂是支出來的屋簷,視線盲區。
現在又開始膠著。
也許他會下來,但還有一點時間。
章馳抬手看了一下時間——那個分貝控製環上自帶的時間。
差不多了。
應該已經好了——如果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的話。
警報聲就在此刻響起。
整棟大樓被紅光淹沒,“嗡嗡嗡”的聲音吵得人腦子發麻,胸前的終端震動了一下,章馳拿出來,屏幕上是奇良發過來的信息。
一共兩條。
第一條:“救命。”
第二條:“密碼錯了。”
章馳深吸了一口氣。
***
德裡和加納正在往中控間趕。
德裡的臉色鐵青。
他們竟然有不止一個人。
她是為了引開他,另外的人潛入了中控間,中控間的大門是特彆定製,厚到連推開都費力,防彈防火,拆掉牆都比拆掉門容易。大門上裝的是海恩科技最先進的混合電子鎖,沒有人可以打開那個鎖。
德裡咬了咬牙。
也許這世上確實是沒有不可能的事,隻有不敢想的人。
窗戶破了,門打開了。
操!
兩人在門口緊急刹車。
地麵都快要擦起火。
中控間內空空如也,人不見了。
滿室的設備閃著紅紅綠綠的光,右側靠牆懸在最上麵的顯示器上跳出來兩個紅色的大字。
“入侵”。
***
奇良正在吃曲奇餅乾。
薑餅人,外麵有一層巧克力,白色的眼珠子——白巧克力,很甜,很快速地在他的舌尖融化,順著喉嚨進入溫暖的消化係統。
吃了大概三塊之後,他的手不再抖得那樣厲害了。
吃完飯會犯困,他沒有吃,結果低血糖了。
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幸好沒有。
他溜進了儲物間,剛才那個已經昏過去的男人
值班的地方——他知道他的名字,劉襯,他有所有人的員工卡信息,按理講,他可以進任何一個房間。
但這個房間是板上釘釘的沒人。
這裡比較安全,可以等到魏易過來。
應該。
應該吧……
奇良又吃下一塊薑餅人。
焦慮的時候也需要甜食。
他發給了她自己的位置,電梯隻有他們兩個可以使用,他現在暫時不敢出去,萬一正好撞上那兩個改造人,他當場玩完。
他想了想,走到門的位置,臉貼在門上聽外麵的腳步聲。
但沒有聽多久,他又跑了回來。
聽到了又怎麼樣?在門口的位置,不是更容易被抓住嗎?
他回到座位,焦慮地又吃了一塊薑餅人。
警報響起的時候,他本來想坐電梯下樓,但是還沒跑到平台,清脆的腳步聲就衝著他所在的位置漸次逼近了。
跑得也太快了!
他隻能找個房間先躲起來。這個房間也是個死局,他隻能夠賭先進來的是魏易。
窗戶沒有辦法打開,他已經沒有任何逃生的通路了。
他又用食指和拇指夾起一塊薑餅人,放在嘴裡一咬,嘎嘣響了一下。
外麵碎了,裡麵沒碎。
他皺著眉頭將嘴裡沒碎的一小塊硬物拿了出來。
金子,藏在薑餅人的腦袋裡,很薄的一片,上麵刻著四個字——
“好運降臨”。
窗戶“哐”地一下碎了。
奇良轉過頭,隻見左側牆壁的窗框上鑽出來一個人。
魏易。
繩爪還掛在窗框外麵,她收回拳頭,人從窗戶口跳了進來,手向他伸過來。
“走!”
***
很難形容從天上飛下來是什麼感受,反正在空中的時候他大腦一片空白,隻在落地之後特彆想吐。
魏易力氣很大,單手抓住他,他都沒在半空中被甩出去一點。
他們開始逃跑。
巡邏機器人已經失靈,這個由數據掌控的孤島對他們來說就是無人之地。
跑到大門的時候,槍聲響起了。
奇良看了一眼魏易。
魏易沒有回頭。
那他也不回頭。
槍聲在背後很遠的位置。
遠到讓人覺得開槍的人根本沒有擊斃他們的決心,而是純粹的泄憤。
就好像打不贏遊戲,結束之後砸兩下鍵盤。
***
上車的時候,兩個人都扯掉了頭套,裹上了一件寬大的長風衣外套,原本穿著的衣服完全地躲在幕後了。
車在主乾道上飛馳。
新年第一天,街上多了很多人。
所有高樓都亮起了燈,各種顏色的燈,不計成本地投放全息影像,有人在樓頂之上跳舞,有人在酒吧門口唱歌。
男的,
女的。
假的。
光影才是這個城市真正的主人,他們居高臨下,俯瞰在地麵上蠅營狗苟的眾生。
喧嘩被跑車甩在身後。
奇良的目光陡然落在了半空中那位宏大的舞者身上,光蓋過了跑車前蓋,那個舞者跳得入情,笑得非常開朗。
嘲笑一樣的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