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馳:“你監控過機場嗎?”

奇良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機場是監控最嚴密的地方。港口專門出貨,沒有人從那裡走,巡邏的大多是機器人,等他們查到有問題報警,才會有執法隊的人趕來。”

“機場不一樣,那裡頭都是活人。從機場出來,新來島上的犯人會上車去改造營,整個過程都有執法人員監督,他們要防止犯人逃跑。他們有武器,而且保持高度警惕。想要溜進他們回去的飛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上麵可都是荷槍實彈的押送警。”

章馳:“我說的不是押運犯人的飛機。”

奇良愣了一下。

章馳:“你看到過彆的飛機嗎?”

奇良:“彆的飛機?”

章馳:“除了押送犯人之外,島府自己的飛機。”

島府的人雖然大部分時間都留守島上,但跟永遠不能出島的犯人不同,這隻是他們的一份工作,他們可以離職,可以請假,可以調離崗位,總而言之,隻要他們有合適的理由,他們是可以獲批離開垃圾島的。

奇良:“有。但我沒有過多關注,飛機起飛的時間不是固定的——不像集裝箱,全年都往外走貨,他們是臨時起意,即便上麵的警衛比押運犯人的飛機少,也不比潛入押運犯人往來的飛機簡單。”

臨時的東西很難讓人提前準備,而且一整年,也沒有多少臨時的事,要是人人都能夠想出島就出島,那島府還辦不辦了?

章馳:“我以前也在醫院當過搬運工。”

奇良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她突然轉到另一個話題是什麼意思,但能感覺到她還有話要講,於是安靜下來。

章馳:“雷領先——醫院的院長,他讓我去機場拿過貨。”

奇良:“拿貨?”

章馳:“很多箱貨,從外麵來的。我後來去看過,都是醫療用品。”

奇良:“從機場過來的?”

奇良:“怎麼可能?”

垃圾島可以上網,但是島府攔截了“普通市民”向外傳遞的信息,雷領先如果要從外麵要貨,必然要先跟外麵的人聯係,簽訂訂單。但問題是他沒有辦法向外傳遞信息,又怎麼可能簽訂訂單。

除非……

奇良:“雷領先是通過島府的網絡簽下訂單的?等等,島幣不能夠兌換外麵的貨幣,他拿了貨用什麼支付?“

章馳:“這就是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隻有島府自己的網絡可以連到外麵的世界。”

“第二個問題,島幣沒有價值。但問題是,垃圾島上有什麼外麵沒有,或者比外麵的產品更有競爭價值的東西呢?這裡最發達的就是手工編織,輕工業。人力成本低。但雷領先從外麵要來的不是便宜貨,他不可能拿這種東西去換,他沒有那個本事通過個人途徑將這些東西運走。”

奇良:“你的意思是……”

章馳:“島府裡麵有人

在幫雷領先的忙,這個人權力不小,普通的工作人員沒有這麼大的能量。”

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釋,但仔細想一想,又特彆的荒謬。

島府的人為什麼要幫垃圾島上的罪犯?

為了錢嗎?島幣根本無法在外麵消費,他拿了島幣又有什麼用?島府的一切都是專供,他們不需要為生活物資擔憂,所有自產的最好一批食品都會優先送進島府。

島幣對他們不構成任何誘惑。

可除了錢之外,他們又能夠從雷領先身上獲得什麼呢?

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他們鋌而走險,替他以權謀私呢?

紅綠燈柱閃了一下。

綠燈了。章馳一腳踩上油門,車子一馬當先地衝了出去,

奇良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推背力,他的腦子就在這時候也抖了一下似的,將那些漫無目的的線索彙集到了同一個交叉點。

“我知道了!”

章馳:“什麼?”

奇良:“他們是親戚。”

章馳:“……”

奇良:“有可能嗎?”

章馳:“……可能比隕石撞地球的概率要大一點吧。”

進監獄的犯人遇見獄警是親戚的概率有多大?

在垃圾島的茫茫人海中,找一個跟你對視兩秒不會氣急敗壞問你是不是想打架的人都如海底撈針,更遑論遇見一個看見你坐牢第一時間不是撇清關係而是為你鞍前馬後的親戚。

章馳:“也許不是錢。雷領先給他提供了金錢之外的好處。”

“他受賄了,用一種不能用常理去理解的方式。有可能是雷領先找上的他,也有可能是他先找上的雷領先,我傾向於後者。雷領先膽子沒有那麼大,他不大可能主動去聯係這樣的人,這是一座監獄,他是罪犯,他有什麼資格跟獄警提條件?更何況,他也沒有這樣的渠道。”

島府在A區“遺世獨立”,島府的工作人員都是正常人,沒有犯過法,他們沒有跟罪犯成為朋友的欲望和需求。那些每天從天空掠過的懸浮車,就是他們跟罪犯最親密的接觸,跟他們相比,改造營那些連工作場所都不願意進去的獄警甚至可以說得上親民。

章馳:“島府的人沒有大部分人想象中那樣可怕。”

“改造營是一個服從性測試,危險的犯人從飛機下來直接送進改造營,那裡有最殘酷的規則,無處不在的危險,無法退出的無休止的勞動,越危險的犯人,改造的時間越久,因為他們的社會宜人性很低,隨便將他們放進島,他們很可能在島上胡作非為。”

“他們要先意識到自己的弱小,和島府的不可抗衡。”

“但島府不是改造營那樣的,除了那些執法人員,還有白銀共和國派來的精英,他們大多數是普通人。罪犯在畏懼在他們,但他們呢,他們也同樣在畏懼這個島上的犯人。”

“他們躲在島府裡麵,鮮少跟外麵的人交流。”

“這對他們來說隻是一份工作。這裡的犯人可

以賭命,但他們不會為了一份雞肋的工作賭命。”

“很多事情,對他們來說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知道這件事的工作人員不少。”章馳的手指不自覺地在方向盤上輕點——她在回憶,“我跟醫院的司機一起去的機場,地勤甚至幫忙統計了貨物清單,我看過一眼,上麵什麼都沒有寫,隻有箱子的件數。他們被人提前打點過,雷領先做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垃圾島的規則是不允許跟外界交流。但沒有人去管這種事情。”

奇良:“他們什麼都不管。”

上班而已,誰不想事情越少越好?

他們知道這是違規的,但是有人吩咐下來,也沒有人去抗逆,因為他們人微言輕,沒有為維護垃圾島的規則正義的犧牲精神,隻要做得隱蔽一點,不被其他同行發現就好。

章馳:“我們得找到這個人。”

奇良怔了一下。

章馳:“看他還願不願意接著受賄。”

車開到了醫院的停車場,下車的時候,奇良漫長的反射弧終於完全觸底。

“如果他不願意接著受賄呢?”

“啪”,章馳解開安全帶。

“那我們就揭發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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