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雨:“多少錢?”
郝飛好像這時候才注意到路雨的存在似的,愣了一下,回答道:“像他這樣的,生意好的話,一個月一萬原幣不成問題。不過你們得給我交工作介紹費。五千原幣。我可以給你們延長到半年內繳清,畢竟你們也還要生活的。”說完,他還感歎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這年頭,像我這樣良心的中介不多了。”
路雨:“一萬原幣?!”
路雨衝陸英讚許地點頭:“我們乾!”
陸英:“我們乾!”
最後當然是沒乾。
中介介紹的新工作是便利店員工,一個月2000原幣,這種低端工作的介紹費隻有500,由於拉皮條未遂,臨到出門,郝飛的目光都一直十分幽怨地掛在全場唯一的反對者身上。
章馳交完800原幣的住宿費,臉部紅心不跳地在門口跟他道彆。
郝飛:“反悔的話記得聯係我。地址你知道的。”
章馳:“好的。”
郝飛一腳邁出門,轉過頭:“在北區,道德高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章馳:“嗯?”
郝飛的眼神還在往屋子裡站著的陸英身上瞟:“你弟弟不做這行真的很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本乾這一行的,你知道多少人想入行都沒辦法嗎?”
章馳:“嗯。”
郝飛:“你真是油鹽不進啊。”
章馳:“嗯。”
郝飛:“……”
他兩隻腳邁出門,有點生氣地豎起了眉毛:“你彆後悔!”
章馳:“好的。”
郝飛扯了扯嘴角:“……像你這樣嘴硬的我也不是沒見過。十個有八個都要回頭來找我。要不是我好心,現在都懶得勸你。等你來找我,中介費可就不止5000原幣了。”
章馳:“嗯。”
郝飛:“要9000。”
章馳:“嗯。”
郝飛:“……”
郝飛走了。
臨走之前交給了章馳屋子的鑰匙,一共三把,傳統鎖,一人一把。中介給的東西不一定是他擁有的全部——也許在他那裡還有更多的鎖。
章馳讓路雨和陸英看家,跑出門,找了好一陣,撿回來幾根金屬條。
中介的人品看起來不是很值得相信。
晚上睡覺得把金屬條焊在門上。
章馳輕輕拍了拍門。門哐當哐當響了兩下。
這一棟居民樓用的都是木門,門板很薄,修房子的時候特意的偷工減料過——至少在垃圾島,她根本就沒有見過這樣劣質的門。
也許不用開鎖,門一踹就能壞。
章馳將行李裡麵的東西都倒了出來清點,他們身上還有一些在鎮上買的沒吃完的乾糧,剩下的都是槍支彈藥,一共三把槍,章馳交了一把給路雨,讓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放在床邊,一把放在了自己房間的床頭,剩下一把在陸英的房間——
他至今沒有對人開過槍。
但保證每個房間有槍可以減少被盜的損失——如果放在一起,任何一個人不小心都可能被一鍋帶走。
章馳掏了掏兜,將至今為止身上所有的紙幣都倒在了客廳的餐桌上清點。
一共三百二十一塊。
加上之前在小鎮上路雨討來剩下的。
章馳打開了房間所有的櫃子。
每個臥室都沒有被子,這裡被清空得乾淨。
章馳跑出了門。
這條街上就有一家超市,超市中等大小,裡麵什麼都賣,從生鮮到熟食,種類不算多,但是勝在齊全,她挑挑揀揀了最便宜的被子和鍋碗瓢盆,以及一些方便食品。
一共三百塊。
章馳揣著二十一塊錢的現金和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了家。
上樓的時候,她發現鄰居的門打開了,A02對麵的A01,一個四十歲年紀左右的男人,穿一雙人字拖,上衣穿著夾克衫,長褲,唯一與眾不同的是他的脖子,那裡有像壁虎一樣的紋身,從脖子下麵被夾克衫裡麵的衛衣領子遮住的肌膚鑽了出來,把他跟“普普通通”“平平無奇”區分開來。
隻能看清楚一半。具體紋的什麼不知道。
察覺到章馳的視線,他抬了抬下巴,眼睛往下——一種戲謔的眼神。
章馳收回目光。
男人說:“新來的?”
路雨就在這時候打開了門。
身後傳來了口哨聲:“還帶個小孩呢?”
章馳走進了門。
門關上。
她從鞋櫃上麵撈起一根金屬棍,很快地在掌心融成柔軟的長條,一頭穿過這劣質門的把手,打了一個結似的小圈,另一頭栓在了一根椅子上。
這樣脆弱的裝置也許防不住武力突襲。
但動靜一定很大。
撞門的時候她會立馬聽見。
三個人開始吃飯。
由於買生活用品花費了大量的預算,他們這一頓沒有新鮮食物吃——在這種工業化程度極高的國家,包裝食品跟預製食品跟新鮮食物的價格相差至少三倍。
他們暫時吃不起餐館。
但肯定是不會餓死了。
這裡的食物沒有過期。對於在垃圾島吃慣過期食品的眾人來說也算是生活水平的飛躍了。
路雨撕開一根火腿腸,說:“姐姐,這就是我們的新家嗎?”
章馳淡淡嗯了一聲。
路雨:“我喜歡我們的新家。”
章馳看著路雨。
路雨低下了頭。
她安靜地吃火腿腸。
陸英說:“姐姐,我也可以賺錢的。”
章馳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她一直以來忽略的事實。
路雨和陸英認識得更早,他們才是真真正正“一起”的人。
隻是因為他們一直沉默,也從不在外人麵前表現出親昵的一麵。
就像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
隻會在所有人消失的時候(),他們也許才會回到原來那樣。
親密無間的同謀。
章馳:“吃飯。”
陸英低下頭咬麵包。
章馳頓了頓:“我不在的時候?()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們好好守家。”
路雨眼睛亮了,猛地點頭。
章馳率先吃完,站起身,手伸向餐桌上的包裝袋,忽然頓住,收回手,對著還在跟火腿腸作戰鬥的路雨說:“我很忙,很累,沒有時間,要靠你們打掃衛生。”
路雨的眼睛更亮了:“放心吧姐姐。”
章馳起身往臥室走,走進門的時候,她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背對著她的路雨。
她對於“家”和“我們”非常執著。
也許垃圾島的小孩並不是沒有完全的沒心沒肺。
隻是他們的成熟度遠超了一般大人的預料範圍,又因為與社會成熟度完全不匹配的對於知識和常識的缺乏,讓人的懷疑找不到任何可支撐的理論證據。
她被丟掉過。
她歸咎於自己的“無能”。
所以拚命證明自己有用。
她指使陸英也證明自己有用。
***
第二天早上8:00。
便利店的位置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步行隻需要二十分鐘不到,郝飛已經跟老板聯係好了,一去就能夠上崗。
便利店的名字叫“久林便利店”,店挺大,裡麵東西不少,吃的喝的,還有一排鎖在櫃子裡麵的電子煙,就在門口買單的位置。除此之外,便利店還賣湯食,不知道是什麼湯,一大鍋,裡麵有肉有菜,不清楚是什麼肉,菜有胡蘿卜和花生,底下還有插電的加熱底座。
半米高的鍋外麵還圍著一層玻璃,玻璃直到鍋的一半高度,上麵貼著一個手寫的標語——“今日特價,尜(ga)尜湯10原幣一碗”。紅色的標語下麵還貼了一小條半透明的標簽紙,標簽紙上的字是打印體,黑字,章馳靠近看了看,上麵寫的是“加肉加10原幣”。
頭頂上一個男聲傳來:“要幾碗?”
章馳抬起頭。收銀員。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臉上長了幾顆恩怨分明的青春痘——報恩的消下去了,報怨的還在往外鼓,就在他說話的瞬間,他扣了扣鼻尖,膿包破了,白色的液體落到了他的指腹,他渾不在意地往腰間係上的圍裙一抹,順手將身前的長柄大湯勺撈了起來。
“今天是特價哦。”
章馳:“……謝謝,我吃過早飯了。”
他興致缺缺將勺子丟回了鍋裡。
章馳:“我是來應聘的。”
他抬起頭,突然“啊”了一聲,“你就是艾黎嗎?”
很快,老板從便利店裡頭的倉庫鑽了出來。
一個年紀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頭發很茂密,眼神冒著精光,看上去保養得不錯,據郝飛介紹,店長名叫柯久林,乾
() 了二十年的便利店生意,這家店目前沒有任何的倒閉風險——她至少可以在這裡乾到三十歲。
因為老板不招三十歲以上的員工。
郝飛說她很幸運。老板剛裁掉了一個三十歲的營業員。
被她撿漏入職。
柯久林上下將章馳打量一遍,點了點頭:“還不錯。”他轉過身,從收銀台後麵的立櫃裡掏出一條褐色圍裙,圍裙上麵打著“久林”兩個字的LOGO,被一個圓圈圍了起來,還沒等章馳觀察完,圍裙就被扔到了她的懷裡。
“乾我們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形象。圍裙,手套,一個都不能少——皮有健,你手套呢?!”
由於沒帶手套,剛才熱情招攬客人的收銀員皮有健被扣掉了50原幣工資。
等老板走了,他非常幽怨地看向章馳:“都是你害的。我剛把手套取下來扣痘痘,你就來了,要不是你來了,老板怎麼會跑出來?他要不跑出來,怎麼會看到我沒帶手套?這件事你占主要責任,但看在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們就一人一半吧。你出25。”
要求很無理,邏輯很狗屁。
但章馳答應了。
初來乍到,還得跟同事處好關係。
不過由於身上隻剩下21原幣,章馳提出等月末再還他的錢,皮有健樂嗬嗬地說:“彆等月末了,我們這裡每年可以有一次預支工資的機會。等一會兒我就帶去你找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