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馳:“為什麼不敢來上班?”
“你惹禍了,”皮有健說,“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打了一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人?”
章馳點了點頭。
頓了頓,她又解釋道:“他拿了煙和飲料,沒有付款。”
皮有健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那是蜘蛛幫的人。郎鵬飛!你居然打了郎鵬飛!”
章馳皺了皺眉頭:“蜘蛛幫?”
皮有健:“他們罩這條街。我們店對他們免費。”
章馳:“……”
皮有健:“早上老板嚇傻了,他們的人過來找你,你沒在,老板被叫出去問話了。”
章馳張頭看了看,沒有再倉庫和便利店的任何一個區域看見人影:“老板呢?”
皮有健:“不是跟你說了嗎,老板早上才來店裡。”
“現在他已經不在了,不過他讓我轉告你。”
章馳:“轉告我什麼?”
皮有健:“你被開除了。”
***
根據皮有健的介紹,蜘蛛幫是北區非常有名的幫派之一,這裡每一條商業稍微繁華的街都有固定的幫派來收保護費,保護費的價格視店鋪的營業收入額來定,慣例是3%,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這裡偷稅漏稅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畢竟大部分人都使用現金收支,但麵對執法人員的偷奸耍滑在幫派這裡完全行不通,如果哪一個店家膽敢虛報營業收入,那麼他的店就會在這條街上開不下去。
幫派三天兩頭地會來找茬。
其他人知道這家店跟蜘蛛幫有仇,也不會來店裡麵消費。
大家都非常地害怕蜘蛛幫。
在章馳走出便利店之前,皮有健非常同情地免去了她應該支付的“25原幣扣費項”,還告誡她最好不要再在這條街來亂晃。
因為蜘蛛幫的人可能已經盯上了她。
老板開除她是一種正確選項。如果她還在店裡工作,很難想象店會不會因為她被人砸掉。現在她跟這家店撇清了關係,蜘蛛幫的人也不會把賬算在老板頭上。
她需要找到下一份工作。
錢很重要。
沒有錢,她什麼事都辦不了。
租不到房子,吃不了飯,沒辦法花錢打聽消息,沒辦法雇傭黑客,沒辦法混入南區——她連租一輛跑車過橋的錢都沒有。
章馳在腦子裡過著目前為止的所有信息。
她要先賺點小錢——至少保證吃飯。她需要通過工作混到一定的人際關係,保證她了解這個區域的構成,北區的大部分生意都在地下,沒有熟人網絡,她不可能接觸到中間人,更彆說能幫她搞定身份和潛入至生科技的黑客。
這裡不是上網就能查到信息的地方。
皮有健是很合適的對象,但她現在失去了這份工作。皮有健不會想要跟她沾上關係——他不想要沾惹上蜘蛛幫。
那個叫郎鵬飛的男人搞砸了她的計劃。
一切要重新開始。
一份能夠賺錢(),還能夠打探消息的工作。
章馳走在跟昨天晚上一樣的回家路上。
這裡的地麵已經被清掃了乾淨?()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紙片什麼的完全都不見了,昨天晚上被砸碎的玻璃瓶渣也沒了蹤影,這條街的白天非常安寧。
柯久林也許會知道她的住址,畢竟她通過中介找的工作,中介知道她住在哪裡。如果柯久林把她賣了,那麼那些幫派的人很可能會去她的家蹲點。
章馳迅速跑著往家的方向趕,直到在街口發現了路雨和陸英的身影,她驟然停了下來,大鬆了一口氣。
柯久林大概不知道她的地址。
路雨和陸英站在一輛兩層高的白色房車前,那輛房車身上噴著藍色的字,兩個字,“救濟”。車側停在街口,腹部的位置開了兩個金屬門,門邊上各自站著一個穿褐色工作服,帶著工牌的工作人員,每個人身前還有一張小桌子,桌上放著紙和筆,每個在紙和筆上簽字完的人都會得到一個碩大的紙箱。
紙箱很沉。接過去的時候,很多人的胳膊都往下墜了一下。
今天的救濟糧似乎比昨天的分量還要多。
路雨和陸英早就發現了章馳的存在,跳起來跟她打招呼,引得在隊伍前後的人頻頻側目,章馳快速地走了過去,她沒有插進隊伍,這樣做很可能引發隊伍後麵的人不滿,於是她站在隊伍旁邊不遠,等待著路雨和陸英將東西領好。
他們已經排到了正數第二個。
馬上,前麵的人簽字完,領走紙箱,輪到了他們。
路雨興致勃勃地從桌上撿起了筆,她大概已經編好了表上要填寫的父母信息,但就在她要落筆的時候,隊伍後麵傳來一聲大吼——
“他們不能領,他們就是昨天搶東西的那夥人!”
聲音落下,隊伍裡騷鬨了一陣,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喊話,諸如“就是他們”“他們還打人”“不要給他們救濟糧”“真不要臉”等等。章馳就在這時候發現在這兩張登記用的桌子前方還分彆掛著一張膠皮的海報,海報的背景是一輛跟眼前這輛救濟車塗裝一模一樣的卡通車圖案,上麵寫著七八行黑字打印的規定。
“……第三條,搶奪他人救濟食品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任何人一經發現,將永遠失去領取資格。”
登記員拉住了路雨的手,將筆“咻”地搶了回去。手臂往外麵一張,冷冷地說:“請你們離開。這裡不歡迎你們。”
兩個人都被趕出了隊伍。
三個人在所有人鄙視的目光中離開。
走到巷口的位置,路雨突然說:“姐姐,我不喜歡這裡。”
對於路雨來說,表達個人的喜歡和討厭是一件比較罕見的事情,通常情況下,她對於一切安排都是附和和肯定,這有可能是因為她個人本身對於環境沒有太大的要求,也可能是因為礙於這裡有一個更大的“話事人”,她不希望自己給人留下不好的添麻煩的印象。
章馳側過身,微
() 微低下頭,發現路雨的眼眶紅了。
然後,眼淚掉了下來,很快,她伸出手,胡亂在臉上擦了兩下,神奇的是,她的眼淚不僅沒再掉下來,微紅的臉和鼻頭也漸漸在恢複正常。
她好像對於哭鬨的掌控已經到達了一個罕見的高度。
陸英一本正經地開口:“姐姐,我們去把車搶了吧。”
章馳:“……”
陸英:“車上有好多好多呢。”
章馳:“……”
對於垃圾島的小孩,秩序是一件很難解釋的東西。搶了車,然後呢?他們被所有人排擠,甚至於會被警察找上門。這裡不是垃圾島那種直來直往的地方——你夠強,就沒有人敢惹你。這裡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另一種遊戲規則。沒有任何單個的人,可以在高度發達的文化形態中跟社群抗衡。
社群的力量可以不斷升級,房東可以把他們趕走,中介可以把他們拒之門外,發放救濟糧的官方人員可以去找警察抓人,打了警察,警察發布懸賞,他們就得在這個城市東奔西逃。
“在這裡不能搶彆人的東西,也不能打人,”章馳說,“這就是做錯事的後果。所以以後不要做錯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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