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如果我們當初早一點離開,現在會是什麼樣呢?”
“我不知道。”
“如果我們早一點離開,哪怕隻是一天,我們就不會接到那一通聯係家屬的電話,我們不會耽誤20天的時間,等待魏易醒過來。我們也不會在收拾行李好出門的時候,發現她的屍體。”
天空是轟鳴而過的巡邏戰機,黑藍色的天空短暫地燃起一個紅點,映照在站在落地窗前的周宇瞳孔之中。
“這麼晚了,怎麼不開燈?”
周宇後知後覺地戳了一下奇良的背,奇良轉過身,順手在燈光麵板上輕觸了一下,臥室燈光亮起,橙黃色的光,照亮了躺在床上的那一具……“屍體”。
經過了快一年的時間,這具“屍體”也沒有出現腐壞,變質,散發出來令蒼蠅、蚊子、蛆蟲趨之若鶩的食物香氣,她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看上去好像隻是單純的睡著。
但一開始,他們以為她一定是死了。
子彈命中心臟,那麼大一灘血。
他們沒有辦法報警——作為從垃圾島逃出來的“犯罪分子”,他們相當有自知之明,中槍送往醫院,根據槍傷的管理辦法,醫院會聯係警察。
人就算救活了,估計也離死不遠了。
他們倆一起陪葬。
幾秒鐘之後,奇良確認她沒有了呼吸。
事實證明他們之前的糾結完全沒有意義,救護車也不可能在短短幾秒鐘之間跑來將人接走。但又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們準備收屍的時候,呼吸重新出現。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年頭的異血一個賽一個的怪,被子彈打中又複活,也算不了什麼。
抱著一種,近乎妄想的心態,他們將人帶回了家。
然後,人就真的複活了。
子彈直接從她的胸口掉了出來。
藍夜,那個自稱是魏易朋友的女人負責更換她的衣裳,每天用醫療儀器記錄她的生命體征,專業的醫生也來過,說她沒有任何的問題,身體比他們在場所有人都要好,就是單純的,不醒。
出於某種情感連接——可以稱之為良心的東西,他們沒有將她丟下,他們計劃得轟轟烈烈的逃離被迫因為魏易的昏迷終止。
但是,如果她一直不醒來,他們就被困在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擁有自由。
周宇的牢騷沒有引起奇良的共鳴,他查看了一眼床頭的身體狀況檢查儀,最上麵那一排亮起來的都是綠燈,右下角的窗口顯示的是“無異常”,看完,他將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那一片藍黑色的夜,語氣是心有餘悸。
“如果我們走得早一點,說不定現在已經被轟得稀巴爛了。”
周宇:“我知道啊。”
奇良:“那你還說。”
周宇:“我感謝她呢。”
奇良幽幽看周宇一眼。
周宇歎息一聲:“就沒有既有自
由,又有安全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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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誒……”
周宇又“誒”了一聲。
連歎息了好幾聲,他說:“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房屋鈴聲就在這時響起,奇良收起終端,走出臥室,來到房門口,拉開門,藍夜就站在門後。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紙袋,紙袋封了口,黑色不透光,看不清楚裡麵裝的什麼,反正不太規整,把袋子頂出來很多尖角。
奇良:“你來看她嗎?”
藍夜將手中的袋子舉高,一個展示的姿勢:“我帶了新工具,也許有用。”
為了將魏易催醒,他們試過各種各樣的辦法,比如醫生推薦的,說是有一些植物人其實能夠感知到外界在發生什麼,熟人的聲音對可以將他們從昏迷中喚醒,於是他們每天都在她身邊講話——
包括但不限於唱歌、跳舞、又唱歌又跳舞、吵架、很大聲的吵架……
人雖然是沒醒,但幫助他們養成了一旦要說話,就跑到魏易房間的習慣。
說不定哪一天,他們無意中的一句話,就成為她轉醒的契機。
——即使目前並沒有任何跡象說明這一點。
藍夜更傾向於相信科學,經常不知道從哪兒帶來一些貌似科學的儀器,比如除顫機,比如癢癢棒,比如臭味熏天機——這玩意就叫這個名字,實現從觸覺、聽覺、嗅覺,全方位的刺激。
當然,魏易依然沒有半點轉醒的跡象。
她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房間內身體素質最差的奇良反而被臭暈了過去。
***
臥室。
兩個人對著藍夜手裡的儀器麵麵相覷。
儀器需要插電使用,屁股後麵是一條黑線,連接插頭,線大概有五米長,可以直接將床繞一圈都沒問題,儀器左右兩側各有一個金屬支架,支架上麵分彆掛著三條線,線的終端有點類似於爬山虎腳,有一個很扁的圓形接觸麵。
當然,這些古怪都不是讓他們產生這種表情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機器中間寫了兩個大大的紅字——
“危險”。
奇良湊過腦袋又看了一眼,危險兩個字下麵還有一個白色的骷髏頭,他嚇了一跳,頭蹭地縮了回來。
“這是什麼東西?”
“審訊裝置,”藍夜儀器放置在床頭櫃,先將插頭插進後麵的麵板,儀器亮起了一盞紅色小燈,圓孔,亮度不高,閃了兩下,切換成了綠燈,“手心、腳心、前額和後腦勺,一共六條線,10個檔位。”
周宇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做什麼的?”
藍夜兩手分彆伸向儀器的左右側,先抽出兩條線貼在章馳的腳心,接著抽出兩條線貼在章馳的手心,圓形接觸麵緊緊將她的皮膚吸住,每次貼好之後,藍夜都會將線回扯一下確認穩固度,最後兩條線貼在了章馳的前額和後腦勺。
儀器唰地閃過一條
() 藍光,聲音外放——
“已準備就緒。”
藍夜手放在儀器的操縱杆上,直接將儀器從最低點撥動到了中間位置。
“沒什麼,就是放電的。”
***
經曆過漫長的奔跑,身體感受到內到外的力竭。
章馳感覺自己跑在雲上麵,雲很綿軟,所以腳落地的時候不會被地麵的回震打疼,她跑啊跑,跑啊跑,記不清楚跑了有多長的路,但時間一直是在晚上。
周圍一片漆黑。
她很累,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停不下來。
她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的痛感,她隻是感覺到累,她想要好好睡上一覺。
她真的停了下來。
原來隻需要說我想要睡覺,她就可以停下來。
她安靜地躺在地上,四下沒有聲音,她能夠察覺到自己的心跳,隨著呼吸的鼓點自覺起伏。
她好累。
閉上眼之後,大腦閃回很多的記憶。她殺掉的人,差點將她殺掉的人,黃昏、白天、漆黑的夜,大海、陸地、高樓頂端。
她聽見有人說話。
——“隻要你永遠站在我這邊,我就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因為世界上沒有比我們更相似的人。”
……
——“為什麼會去乾這樣的工作?”
——“因為有時候我也會覺得虧欠。”
……
——“你覺得我這個人虛情假意。”
……
——“因為你說了,所以我相信。”
——“再見。”
再見。
他是誰,他在跟誰再見呢?
一縷被吹向天穹的煙,飄飄蕩蕩,越往上走,散得越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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