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電磁護盾已經重啟了嗎?”
“確認。保持正常運行。”
“防護層呢?”
“已經開啟。正常運行。”
“那三架失聯的電子巡邏戰機呢?”
“三個飛行員都已經聯係上,有兩架戰機啟動了自動駕駛模式,沒有發生撞機事故,其中一個叫高澹的飛行員自述出現精神問題,軍隊醫院判斷他已經不適合再執行飛行任務,現在正在走申請退役的流程。”
“退役?”利普臉上露出嫌惡的神情,“這就是我們在和平年代養出來的廢物兵。敵人還沒有來呢,自己就先嚇傻了。”
譚正池沒有對利普的抱怨做出回應——畢竟根據統計,軍隊裡麵出現心理問題的人不在少數。
止痛片和安眠藥在戰後銷量猛增,這位上司厭惡軟弱,他當然不會說什麼反駁的話,以此證明他們軍隊的羸弱,無法貫徹的堅強意誌。
利普:“電力公司通知了嗎?”
譚正池:“通知了。他們的公關部門正在召開發布會,證明此前的停電事故是電力公司誤操作導致。”
利普:“讓他們表演好一點。”
譚正池:“好。”
利普又補充道:“不能讓這件事關聯到軍政府以及我們的空防能力。”
譚正池:“我知道的。”
利普:“我們的國家剛經曆一場戰爭,任何動搖都會影響戰後重建的能力。在這個階段,沒有什麼比信心更重要。”
譚正池:“您說得對。”
***
利普再一次走進了阿蒙托利的辦公室。
“會長閣下,”他關上門,人沒有往房間裡麵走,就靠在入口的牆壁邊上,用疏離的姿態表達不滿,以及證明自己並不會在這個房間裡麵多待,“我不想要知道交易內容。我隻想知道,你到底是跟誰達成的交易嗎?”
阿蒙托利從重重疊疊的文件中抬起頭來:“我說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利益。”
利普放下搭在門把上的手,現在才開始緩緩走進房間,認真地對阿蒙托利的表情和神態進行觀察。
他真是一個很好的演員。
想來也是,能夠對著幾十萬公眾講話,煽動、振臂高呼、把謊言講得言之鑿鑿,又怎麼會在他一個空軍參謀長麵前泄露馬腳。
“現在我們的宣傳部門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事情稍微處理不好,軍政府的形象就會雪上加霜。”利普說,“會長閣下,我們現在的處境很艱難。”
阿蒙托利放下筆,雙手交叉胸前呈塔狀:“你在懷疑我的能力?”
利普:“不敢。”
阿蒙托利:“你聽上去對我的決策很不滿。”
“沒有這樣的事,”利普平靜地說,“隻是我想,如果會長閣下能夠提前通知我相關事宜,也許我會處理得更好。事後彌補總是比事前布局差了一點。如果我沒有及時反應過來,或者嘴
巴再大一點,也許這件事的知情範圍就會更加擴大。”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利普閉上嘴,從他的角度看不見電話上麵顯示的什麼,一種特彆的隱形技術,隻能夠在特定正麵視角看見來電人的號碼和備注。
阿蒙托利遲疑片刻,接起了電話。通話沒有進行太長時間,在1分鐘之後,他掛掉了電話。
“你還有其他的事嗎?”阿蒙托利抬頭看了一眼門。
利普沉默片刻,說:“沒有了。”
阿蒙托利又看了一眼門,這次看的時間比剛才更長。
利普慢吞吞地走向門口,慢吞吞拉開門,在最後跨出門的時候,還回頭望了一眼阿蒙托利——他臉上神情十分淡然,好像篤定他不會再敢在這裡鬨什麼幺蛾子,握著筆已經開始低頭瀏覽文件。
利普走出去,輕輕合上門,腦子裡麵回想剛才阿蒙托利接電話時的所有神態——
也許給他打電話的是秘書,有人預約好了跟他見麵,現在這個人來了,於是他要趕自己離開。
穿過走廊,已經走出大樓的時候,這樣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某個假設出現,其餘的一切蛛絲馬跡啊都開始吻合。
利普停下來,阿蒙托利的辦公大樓是獨棟,不過離其他重要的指揮中心不是很遠,他拿起終端,假裝正在通話,嘴皮子開合,自然而然地躲在了轉角一棵枝葉濃密的大樹下。
大概5分鐘之後,他用餘光瞥到了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這個角度隻能觀察到側臉,且匆匆略過。
但那張模糊不清的側臉和走路的姿態,乃至那個顏色的西裝,都讓他驀然想起來一個人。
紀湛。
利普往樹後麵一躲,確保自己不會被紀湛看見,又停留了大概五六分鐘,再從正麵穿過去。
紀湛從監獄裡麵出來了。
他會是那個讓阿蒙托利破例的人嗎?
阿蒙托利到底想乾什麼?
紀湛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利普快速走回辦公室,從抽屜裡麵翻出來筆記本電腦,解鎖,打開地圖。
3D透視地圖浮現在半空當中,電磁輻射波及區域被標紅,中心點的位置……
海恩科技大廈。
草。
草他大爺的紀湛。
利普雙手抱住腦袋,粗糲的短發磨蹭他寬厚的手指和掌心,感覺不到疼痛,隻能夠感覺到更多的憤怒。
砰——他一拳頭砸在了桌上。
紀湛要報複海恩科技,阿蒙托利答應了。他們達成了某種合作關係。這就是這場轟轟烈烈、造成空防指揮中心手忙腳亂的“襲擊”唯一的理由。
這樣一個玩笑的理由。
把國家的經濟和形象被這些富人當作兒戲。
蛀蟲。
紀湛這條可恨的蛀蟲。
***
辦公室。
紀湛打開門的時候,阿蒙托利正站起
來關窗簾。
“你進來的時候被利普看見了,”阿蒙托利頭伸在窗口的位置,眼神追著利普離開的背影,“那個空軍參謀長。”
紀湛掃了一眼走廊,反手關上門,走到窗戶邊。窗戶開得不大,而且並不靠在阿蒙托利辦公桌的左右——基於某種安全理念,窗戶安的防彈玻璃,阿蒙托利沒有開窗,陽光照進來,稍微有一點反光,連帶著他這個人硬朗結實的身體也被照得柔和影綽。
擋住臉,擋住身上掛滿的勳章,隻看背影的話,這個人多少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他的背甚至都有一點佝僂,左肩跟右肩沒有對齊,是腳的問題,似乎他膝蓋受過傷。
“他怎麼了?”
阿蒙托利回過頭,他打量了一下紀湛,很快垂下了眼睛。
——他生怕被人捕捉到自己在這一瞬間燃起的嫉妒,一張年輕的臉,一個年輕的身體,神采奕奕的眼睛。
很奇怪,無論擁有再多的權力,他仍然感覺到自己每天都在失去什麼。
“他對關閉電磁護盾的事情起疑了。”
紀湛人貼在窗邊,厚重的布窗簾被他伸手撩了起來,陽光照得更明亮了,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窗外有一棵枝葉茂密的蘋果樹,沒有人站在那裡,在視線被阻擋的牆麵轉角,溜走了一抹穿著軍裝的背影。
“您是怎麼說的?”
“我什麼都沒有說。”
“謝謝您的支持和幫助,我永遠感謝您今天對我施以的援手。”
“你講話真的很好聽,”阿蒙托利放下窗簾,窗外麵的光一下被擋住一半,他的臉不再融進陽光裡,反而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