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身法很是古怪。
此前在謝府時,這些刺客一直披著寬大孝衣,又佝僂著腰背,看不大出跟腳。當下將醒目麻衣脫去,暴露出體型跟步伐,便處處顯得極不協調。
那人該是耐力告罄,又被宋回涯的暗器傷在腰間難以支撐,速度越發遲緩。
宋回涯拉近距離,從後方躍起,一掌拍下,按在那神秘人的後頸,將其死死壓在地上。
刺客隻發出一連串含糊的氣音,隨即便趴著不動彈了。
宋回涯察覺反常,提著他後衣領將人拎起來,發現對方已沒了聲息。雙目圓瞪,嘴唇微張,嘴角緩緩流下一行毒液,散發著抹略微的苦味。
宋回涯皺了皺眉,不是為他的決絕死意,而是被他過於乾瘦的麵龐驚了一跳。
——這人骨頭外麵幾乎隻剩下一層皮了,頭發稀疏,身材嬌小,襯得腦袋尤為的大,渾然不似個尋常的江湖客。
宋回涯將劍彆至身後,托起他的手。
——關節粗腫變型,十指指紋被磨得乾淨,指腹處是一條條傷疤形成的厚繭,嚴重的傷口該已深可見骨。
宋回涯倏然想起了靈堂上的那些細線機關,這群刺客像是專為了習練那機關術而生的死士。
若說誰家會養這樣的刺客,怕是隻有以機關術聞名於世的木寅山莊。
後方的俠士們窮追不舍,緊隨其後,恰好看見宋回涯鬆開手,而一具屍體軟綿地滑倒在地,本就存了殺心,當下更是毫無顧忌地斷言道:“宋回涯,你怎如此狠辣?連謝府的門客都要誅儘殺絕,不留活路!這下還有的什麼好解釋?!”
叫罵中一槍客已蠻橫殺了出來。
宋回涯剛失了線索,在整理頭緒,叫這幫蠢貨屢次打斷,不勝其煩,怒喝一聲:“吵死了!”
她右手正麵拿住那掃來的槍頭,在槍客驚悸的表情中將長^槍劈手奪過,槍尾順勢後甩上抬,拍開側麵襲來的刀光,重心下移,右腿弓步上前,兩手握住長^槍橫掃而去。
隻聽著一陣鏗鏘清脆的兵器撞擊聲,那長^槍舞出了道道連貫的虛影,如遊龍出海,矯健霸道,比先前持槍的江湖客更為精湛高超。靠得攏的人群,當即摔得四仰八叉。
一串招式熟極而流,宋回涯自己都愣了一下,腦海中閃過些許片段,雙手跟著動作,朝前精準刺去,隻是槍頭稍稍傾斜,避開要害,將為首最為聒噪的那人重傷後挑了開去。
梁洗看得目不暇接,脫口讚歎道:“厲害!”
她抬起手中刀,忽然覺得稍有遜色。
嚴鶴儀哪能容人看輕自家的寶刀,當即說道:“自己不行,彆怪兵器!我祖上這刀可從沒落過下風!還有啊女俠,站著乾嘛?趕緊跑啊!”
宋回涯止住眾人攻勢,繼續朝著那刺客先前要逃的方向奔去。
冬日草木枯衰,這林中的古樹還頑強留著幾分生機,高聳的樹乾上葉片繁茂,不受朔風摧殘。
宋回涯踩下一步
,察覺腳底有輕微的滯礙感,心頭一跳,自知不妙。仰起頭,就見葉片間憑空降下一張大網,在機關牽引下迎麵朝他們罩來。()
宋回涯如今看見什麼網什麼絲的,尚有些心有餘悸,尤其那網繩的顏色分明不對,乍一眼望去,像被人浸了什麼藥液,通體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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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長^槍往地上一插,踩著槍聲拔地而起,險險擦著網格從上方避了過去。
梁洗本就跑得較遠,加上長^槍阻擋,也安然從側麵躲開。後方追得緊的好漢,反是被劈頭蓋臉地網在了一處。
幾人大罵道:“宋回涯——你還在此設陷,你卑鄙!”
宋回涯鄙夷道:“像爾等這樣不長腦子的人,殺你們,是平白臟了我的劍。洗乾淨脖子我都懶得多看一眼,少為自己臉上貼金。早些回家去吧,莫總出來丟人現眼。”
一群人被她罵得麵紅耳赤,又開始喊:“這網上有毒!”
落在後頭,僥幸躲過這場埋伏的俠士們見宋回涯背身離去,還欲再跟,高呼道:“宋大俠,你去哪裡?我等可以幫你啊!”
宋回涯偏了下頭,專心顧著腳下,不再搭理。
山窮處是水,宋回涯穿過這片山野,在儘頭處看見了一條寬敞平靜的河。
岸邊停著一艘簡陋的船,船上坐著個頭戴鬥笠的人。
那背影聽著動靜轉過身,露出一張頗為年輕俊俏的臉。
青年皮膚細白,斷不可能是在水麵上風吹日曬討生活的船夫。他手指頂起額上鬥笠,燦然笑問道:“女俠,要坐船嗎?”
宋回涯腳下不停,騰躍如風,輕盈落在船身前部,抽劍砍斷了係在岸邊木樁上的繩索。
青年抓過側麵橫放的竹竿,慢悠悠地道:“女俠彆急啊。他們追不上。”
船身已隨水流緩緩飄出。
梁洗半提著嚴鶴儀疾步衝來,臨近岸邊時右腳猛然止步,大喝一聲:“接著!”,說罷以全身力道將嚴鶴儀推了過去。
青年見狀麵色大變,忙抬手製止道:“誒等等!”
嚴鶴儀身不由己,慘叫著砸在船上,木筏因他落地重重往下一沉,勉強浮在水麵上,左歪右倒,濺起浪花無數。
眼看著船身就要翻沉,梁洗又跟一顆天外流星似地凶猛撞了上來。
宋回涯看著形勢,一腳運勁踏下,想消去梁洗的衝勢,叫木筏維持平穩。
豈料這船下不知卡著什麼東西,宋回涯這一腳直接叫木筏從中斷裂,數人一並落進水中。
冬日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