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美麗新世界(九)(1 / 1)

第10章

烏鴉煞有介事地衝小六們比了個“噓”的手勢,藏到了冷庫旁的石牆後。剛把耳朵貼在牆上,他就聽見牆外一聲急刹車,有人氣急敗壞地罵道:“可惡的侏儒蹦子!”

烏鴉:嗯?

好洋氣的粗話,裡頭居然沒帶“貓”。

這聲音聽著不像正常人,但又跟鼠頭人那種鐵片劃玻璃似的尖嗓子不一樣,低沉含糊,發音時大半截舌頭黏在上牙膛上,還有點嗲。

神奇。

烏鴉鬼鬼祟祟地借破牆縫探出目光。

屠宰場門口雖然有條車道,但開進來的這輛貨車明顯超了尺寸,經過路口時卡住了,車有點眼熟。

眼熟的貨車艱難地往後退了一點,退到了屠宰場後門。這裡空間稍大,好歹能把車門打開。然後車上下來一頭……一位罵罵咧咧的大豬。

烏鴉:哇哦!

這位豬頭君跟鼠頭人一樣,身體形狀也類人,但它足有兩米——兩米高且兩米寬。

豬老兄不知噸位幾何,反正它皮靴落地,把屠宰場門口那幾塊地磚壓得“嘎吱”作響。

原來豬頭人剛熱起場,鼠頭人那就鬨起幺蛾子。消防隊一衝,鼠頭們嘰嘰喳喳地亂成一團。豬頭人擔心貨物安全想撤,又舍不得——已經有不少怨種養殖戶準備簽單了。

於是幾顆豬頭湊堆一合計,決定兵分兩路:隻把普通貨留下,看情況繼續賣,派個人悄悄把他們的“寶貝”運到安全的地方。

誰知這場缺德的火也不知怎麼著那麼大,鼠頭消防隊來了一批不夠,又來一批增援。為避讓消防車,貨車隻好走小路。司機豬逐漸迷失在錯綜複雜的小路,路也越走越窄,終於完全卡住。

“窮皮死耗子。”司機豬罵罵咧咧地熄了火,下車探路。

它車門沒關嚴,一走開,方向盤就撞進了暗中觀察的烏鴉眼裡。那玩意兒像磁石,又像久彆重逢的初戀,烏鴉猝不及防地看見,眼都直了。

籲,等等,這跟原計劃不一樣。

他死命把脫韁的視線往回拽,無聲念念有詞:“就豬老兄那塊頭,一屁股能坐死半打我,招它乾什麼呢?不要節外生枝了,理智啊……”

理智404NotFound。

於是半分鐘後,烏鴉陰影似的從屠宰場後門鑽出去,悄無聲息地爬進了豬頭人的車。

“計劃?什麼計劃?”他念頭通達了,“我一個傻子,哪來的理智?”

豬頭君的座駕寬敞極了,什麼都是加大號的,方向盤直徑能有兩尺半。除了方向盤、刹車和油門,車裡的各種部件跟烏鴉腦子裡的模型有點對不上,而且這車已經很舊,按鈕上的圖標都磨沒了。

但沒關係,一摸到方向盤,烏鴉就跟喝了半斤假酒似的,神誌不清地飄了。

麵對這一堆陌生玩意兒,他依然覺得自己行。

帶著這種謎一樣的自信,烏鴉毫不猶豫地按下了他判斷是啟動點火的按鈕。

果不出所料,他的判斷一點邊都不沾。

車沒有打著火,倒是音響“嗷”一嗓子鬼叫起來。

前麵探路的豬頭君被震得一哆嗦,茫然回首,跟膽大包天的偷車賊看了個對眼。

烏鴉:“嗚嗚呀,不妙。”

車載音響:“衝向窮途末路——”

烏鴉:“好詞,借您吉言。”

豬頭君怒吼一聲,地動山搖地奔將過來。

烏鴉一通亂按,先打開了車頂天窗,又按亮了貨車周身一圈彩色小燈泡,接著不知怎麼打開了集裝箱裡的音響——豬兄們真離譜,集裝箱裡還有一套獨立音響,放的歌跟駕駛室裡的正好是同一首,差倆小節,組成了強弱呼應的立體循環聲。

最後他還啟動了充氣減重係統,幾個氣球緩緩從車頂支棱起來。眼看貨車要變成哈爾的移動城堡,憤怒的豬頭人撲到了車頭上。

穿過豬頭兄的血盆大口,烏鴉幾乎看見了它的胃……終於,貨車一震,啟動成功!

腳踹進油箱裡的刹那,烏鴉的眼睛亮起了鬼火,當場從文靜的病弱美男子變身成癲狂的老鼠洞車神。

那大貨車活像被人踩了尾巴,怪叫一聲原地起跳,載歌載舞地躥了出去!

這車不愧是拉豬的,馬力足,賊他貓過癮。

這一蹦,貨車左右兩邊後視鏡同時卡飛了,車身和鼠頭人的危牆短兵相接,兩敗俱傷——車身變形、彩燈碎片飛濺,土牆也崩開了一角。

豬頭人咆哮著在車頭上亂扒,烏鴉掛上倒擋倏地一撤,前撲的豬頭人失去重心,摔了個大馬趴。

沒等豬頭人爬起來,就聽引擎怒吼,它自己的車朝它衝了過來。

倒黴車主魂飛魄散,豬叫著轉向狂爬。

隨後又一聲巨響,貨車再次被小路卡住,車頭幾乎碰到了豬屁股。

烏鴉探頭看了一眼:“哎呀不好意思,差一點。”

豬頭人四蹄並用,好不容易爬起來,倒出一段距離的貨車第三次加速衝來。

豬頭人先是本能一縮脖,想起車子過不來,豬臉上又露出獰笑。

“你完了,賊畜……不,等等!”

隻見車輪狂轉、土牆顫抖,隨後“轟”一聲,貨車與窄路硬核磨合成功,磚石亂飛,路通也!

嘈雜的搖滾音樂炸開,豬頭人把黃豆大的小眼睛瞪到了蠶豆尺寸,撒丫子狂奔。

車載音響甕聲甕氣地咆哮:“我們殺人越貨——”

烏鴉荒腔走板地跟著高歌:“偷車放火——”

“衝向窮途末路——”

“肉沫打鹵——”

車載音響撕心裂肺:“嗚嗚嗚嗷——”

烏鴉跟著深吸口氣,發現沒那麼大肺活量,唱不上去,他隻好遺憾地閉了嘴,狠狠又給了一腳油。

豬頭大兄弟眼淚都跑下來了,絕望中,小路終於一轉,又有其他路彙入。它使出拱白菜的力氣一躍而起,撲了進去。可沒看清那是鼠人的步行路,哪容

得下它這樣宏大的生命?豬頭人扭成麻花也沒擠進去,直挺挺地把自己鑲在了路口。

貨車轟鳴聲襲來,它以為今日將命絕於此,嚇得閉上了眼。

誰知開到跟前,車頭卻微微避讓了一點,另一側與牆擦出了火星。以毫米級的操作,貨車火花帶閃電地跟豬頭人擦身而過,駕駛室車窗裡還探出隻手,賤嗖嗖在豬頭人後頸鬃毛上摸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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