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緘默的橫死者們隻有烏鴉能看見,動身的時候,其他人還都沒意識到自己即將麵對什麼。
腳下陰影一動,一片漆黑中,那種沒著沒落的漂浮感再次襲來。除了加百列和“導航”烏鴉,其他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對位置的感知。
霍尼迅速收斂心神,同時屏蔽掉了血族的吱哇亂叫和她那嘴碎的“悲傷”同伴。黑暗中,她眼底忽地有火焰色滑過,五感靈敏到了極致——這是“秘”線到了二級巔峰、接近三級時才有的“知覺擴張”。
此時在霍尼隊長眼裡,那盜取自血族天賦物的濃稠黑影變成了磨砂玻璃質地,很模糊,但已經能隱約窺見一點外界。
而周圍神色各異的同行者們更是都清晰了起來:她自己的隊員們還算爭氣,雖然一個個因為看不見而麵露茫然,但都已經根據同伴的聲音調整好了自己位置,是隨時可以守望相助的站位……唔,李斯特除外。
那個“聖”家的孩子心理素質好得讓人羨慕,她在被卷入黑暗的瞬間,就小猴似的攀住貨車保持了平衡,用車身擋住了自己後背,機警地找了個進可偷襲、退可鑽進車輪下藏起來的小空間。傻大個金毛警果聽見尖叫,似乎本能地想去淒慘的血族身邊,想起自己新的立場又停下,進退維穀中摔了一跤。
加百列那雪白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他整個人已經和影子融為一體,躲在烏鴉身後,隻伸出一雙鬼氣森森的胳膊,一隻搭在烏鴉肩上,一隻蓋著烏鴉的眼睛。
像隻覬覦著什麼的鬼怪。
霍尼輕輕吐出口氣,最後看向那個叫烏鴉的年輕人。
他已經轉過臉來,隔著那怪物蓋著影子的手,對上了霍尼隊長的目光,就像他早知道她有恢複一部分視力的能力。
他的上半張臉被影子蓋得嚴嚴實實,仿佛帶著張詭異的麵具,手裡捏著一枚銅幣,在指尖翻滾著:“隊長,假如輸贏對半,您會怎麼選擇?”
聖地給霍尼小隊的任務是“搜集信息”,但如果霍尼隊長真是讓乾什麼就乾什麼的“好人”,她也不會用這座遺跡當噱頭,試探烏鴉;更不會在烏鴉進一步攤牌的時候順水推舟,輕易就同意他更改計劃。
“憤怒”方向真是占便宜,一個個都頂著張嚴肅古板的臉,給人一種他們都是正經人的錯覺。
其實烏鴉跟這個小隊的“悲傷”大哥聊了一刻鐘就知道,隊長如果真像她的臉那麼穩重,隊裡絕不會逼出這麼一位操碎了心的“公共保姆”。
霍尼沉默了一秒,回答他:“輸贏對半——這在我看來,叫‘很有把握’。”
她不是喜歡為了大義犧牲的神聖,遺跡能回收些什麼東西、為人類社會做什麼貢獻,她也不太關心。
霍尼隻是想知道,陪了她小半輩子的“業火”最後落了什麼下場,為什麼一槍沒開,就窩窩囊囊地跟著新主人沉淪在了黑暗裡。
她替她的老夥計不甘心,也替自己不甘心。
單論麵相,霍尼老人看起來也就跟伊森差
不多,但那隻是攻擊型火種對身體的加持而已——她的年紀夠當伊森那小子他媽了。
聖地派人請了她幾次,讓她去退休養老:住進養老院,偶爾作為傻乎乎的吉祥物,到年輕人們麵前展覽一圈,傳授點陳芝麻爛穀子沒人愛聽的“戰鬥經驗”,然後等死。
他們覺得超過六十歲還沒能越過三級,這輩子就沒希望了。
而她馬上就七十九歲了,比“沒希望”大了將近二十歲。
可大概是因為她老不死,於是老不甘心,霍尼一天不閉上眼,就想再撞一次風浪,看那蒼老的火種,到底能不能在碰撞中再燒一次、離那個“三級”再近一寸。
烏鴉笑了,“啪”一下把銅幣攥進掌心,與此同時,陰影載著他們撞到了爛尾樓的牆體上,借助黑影直穿進去!
霍尼睜大了眼睛:那殺過一個神聖火種的入門機關沒激活!
烏鴉順手把銅幣拍在了血族蘭登肩膀上:“第一回合贏了。”
涕淚齊下的蘭登先生腿一軟跪下了,為了一枚銅子折了腰。
看不見的幾位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霍尼卻明白了。
來之前,霍尼隊長同樣帶著隊員們做過功課,對第一支探索小隊帶回去的情報了然於胸。
“這陰影是從血族天賦物裡借來的,”她伸手在猶如實質的“鰩魚”身上摸了摸,“同源的力量,所以我們被錯認為血族了,這裡的陷阱不針對血族。”
已經爛成一灘的蘭登先生聽了這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睛裡忽地又有了光。
烏鴉笑眯眯的:“看來是。”
隻有站在影子裡的加百列看見了他毫無笑意的眼角,感覺到他渾身緊繃……但觀察他的表情,緊繃中又透著點期待似的,讓人忍不住跟他一起期待起來:這裡會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其他兩眼一抹黑的人聽了這話,也跟著鬆了口氣。
“悲傷”輕聲問:“所以我們暫時安全?”
湊數的李斯特偷聽完烏鴉和隊長的話,偷偷湊近了血族蘭登身邊,感覺這裡更安全;茉莉放開緊緊扒著的貨車,迅猛龍也爬了起來;分散的火種隊員們正要往一起湊——
烏鴉心裡默數:三、二、一……“鰩魚”陰影的尾巴完全進入爛尾樓,異變陡生!
一支光箭突然在虛空中凝成,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直飛過來,一下刺破了保護陰影,筆直地射向了蘭登的腦袋。
黑暗裡的人們方才那口氣還沒鬆到底,眼前突然一道閃電似的強光。人眼無法適應,那一刹那,所有人都以為被擊中的是自己!
在方才那種緊張氛圍裡,不管有什麼突發情況,人們都有心理準備。以這些同伴的素質,如果方才有突發情況,至少一半以上的人能保持住冷靜。
但此時,所有人都在“鬆口氣”的狀態裡。
不管是血族還是人類,恐懼都被這猝不及防的一箭拉滿了。
烏鴉精確地捕捉到了這一秒,一個響指點燃了周遭炸開的恐
懼。()
這一瞬間的爆發比之前在水船裡那一下強出數十倍不止,湧進烏鴉身體裡的龐大力量幾乎逼停了他的心臟,幸好身後有個加百列,沒讓他直接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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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那海嘯一樣的恐懼力量被火種扭曲成了“加持”,落在了除蘭登之外的所有人身上。
加百列以二級火種都險些看不清的速度,猛地讓魚尾一擺,將蘭登彈了出去,剛好躲過那光箭。隨後他才意識到了什麼,半個身體從影子裡鑽出來,確認了似的,難以置信地捏了捏手掌。
手臂清晰的肌肉上纏著略微突出的血管,數倍於平時的力量正順著那血管流進五指間,他像是無聲無息間得到了一個祝福。
幾乎是下意識地,加百列縮回了搭在烏鴉臉上和肩上的手。
烏鴉沒抱怨突然“天黑”,因為緊接著,數不清的光箭朝他們撲了過來,他們不需要更多照明了。
“悲傷”被突然充進他身體裡的“加持”推著,“萬物卸力”的強大力量往四麵八方湧去,堪堪將那些光箭阻住了一瞬——雖然隻有一瞬,也足夠了。
下一刻,光箭突破了“悲傷”的阻隔,但鰩魚形的黑影也不在原地。
密密麻麻的光箭擦著“魚尾”射在了他們方才所在的位置,其中有幾道甚至是從幾個人中間穿過去的!
雞賊地貓到蘭登身邊的李斯特被光箭擦了個正著,要不是“力量加持”讓他反應和速度都提了個檔,這會兒身上可能已經多了幾個洞。
李斯特變著調地嚎道:“隊長!救命!”
霍尼的長袍裡抖出了一條漆黑的長鐵鏈,蟒蛇一樣甩了出去,與成排的光箭短兵相接。那些光箭碰到鐵鏈,立刻像被什麼汙染了似的,減速發黑,被鐵鏈掃了出去。
烏鴉不知從哪摸出一塊洛給的膏藥,單手撕開,他沒往身上貼,直接用牙尖將那紗布中間的膠狀藥膏撕下來叼進了嘴裡。
同時他的眼睛仿佛不畏強光,精準地抓住了朝他栽過來的李斯特。
“果然。”霍尼心想,與她最早看到資料時的猜測相符:這銀白光箭有“神聖”的特點,這件“違禁品”的原材料很可能是“聖線”的遺留物。
“違禁品”是人類火種遺留物做的,與之最相克的當然是血族的黑暗能量。但她不可能弄到血族天賦物,那些玩意太貴了,彆說人弄不到,血族人……血族貴族想搞一件都難,而且都是消耗品,用幾次就報廢。
霍尼退而求其次,在來之前,通過灰色途徑,她弄到了一件特殊的匠人造物。那條黑色鎖鏈跟“摩羅斯之眼”一樣,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