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鄭氏府邸。
儘管已經天色漆黑,鄭氏府邸之中,卻是依舊燈火通明。
不論是鄭家的那些女眷,亦或者從滎陽而來的各房族老,此刻儘皆麵色陰沉,神情閃爍的靜坐在房間之中。
就連小孩子,都在這一刻似乎意識到了今日情況的反常。
全都緊張的縮在自己母親的身邊。
他們在等。
等他們的家主,能不能帶回來那個讓鄭家存活的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著。
管家緊張的守候在府邸門口,就連一些受不了這種凝重氣氛的年輕一輩,也是紛紛靜靜站在鄭家府邸的門口。
鄭家長房長子鄭午令強作鎮定。
然而後頸處的緊張汗水,以及那長袍之下,緊攥的拳頭,卻無不說明著,此刻他情緒的緊張。
他目光不著痕跡的朝著鄭家府邸周圍一些小巷和院牆的方向瞥了一下。
那自從那日五姓七望聯合逼宮之後,就一直存在於他們府邸周圍的,黑暗中的眼睛,今日似乎變得更加多了......
正待眾人都死寂的仿若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的時候。
忽然從街角一方出現的馬蹄踢踏的聲音,倏然從不遠處傳來。
眾人循聲看去。
瞬間紛紛麵露喜色。
鄭午令等鄭江的子女,管家以及其他各房的家主,此刻也是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家主,家主怎麼樣了?”
“家主,陛下可同意我等北上,家.....”
眾人圍了上去,當看清楚馬車之中,遍體鱗傷,蓬頭垢麵的鄭江之時,紛紛心頭猛地咯噔一聲。
完,完了......
眾人臉上血色儘褪。
然而,馬車之中,這時卻是忽然傳來一陣嘹亮的大笑。
“哈哈哈哈,活了!我鄭家活了!!!”
鄭江大笑著。
儘管額頭之上被長孫無忌那老賊暴揍留下的傷口,還在滲著鮮血,此刻看著周圍這一個個神色各異的族人們。
鄭江卻是激動的趴在馬車的窗口。
一把拉住麵前還在愣神的長子鄭午令。
“去,速去通知各位族老!陛下準了!我鄭氏可活!我鄭家未反!”
如夢初醒的鄭午令,終於是回過神來,蒼白的臉色瞬間湧上一層劫後餘生的紅暈。
也顧不上其他。
急忙便是朝著府邸之中跑去。
一邊有些踉蹌的狂奔著,一邊還興奮的大叫著。
“活了!我鄭家活了!”
“陛下準許我等北上!”
“族老,我們鄭家活了啊!”
瞬間,聽到這道聲音的女眷們,紛紛情不自禁的嗚咽一聲,喜極而泣。
鄭家幾個族老顫抖著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到門框邊上。
聽著那逐漸清晰的聲音,一個個心頭瞬間一鬆的同時,兩腿一軟便是朝著皇宮的方向,急忙叩首。
“謝陛下隆恩,陛下聖明寬宏啊!”
渾身是傷的鄭家家主鄭江,此刻被一眾族人後輩們小心攙扶著。
儘管狼狽非常,然所有人此刻看向鄭江的眼神,卻宛若是在看一個神明。
鄭江咬牙硬撐著,有些佝僂的身軀,在感受到黑暗之中原本存在的一道道視線逐漸離去,老淚縱橫。
口中也是情不自禁的一遍遍呢喃著“活了”的話語。
府邸之中。
經過族內醫師的一番診治和包紮。
這間書房之中,除了鄭江之外,也就隻剩下幾位鄭家的族老。
而書房方圓百米之內,儘皆被鄭家子弟清理開來,保證今日內部的談話,不會有一個字泄露出去。
“什麼?!那長孫無忌,真的從並州帶回五萬兵甲?!”
眾人聽到鄭江這邊,前腳剛剛得到了李世民的原諒,決定重新啟用,放過他們鄭家。
後腳長孫無忌就從並州帶回來五萬的甲胄,而且還都是精鐵戰甲。
一進甘露殿,就大喊要讓他們五姓七望,身死族滅。
紛紛後背驚出一身冷汗。
險!
不,這已經不能用凶險來形容了!
這是他們鄭氏列祖列宗在地府把頭都磕碎了,才換來的生機啊!
可以想象,若是他們今日商議的時間久一些。
亦或者鄭江前往宮中的路上出一些變故。
再或者,他們沒能說通被鄭家移出宗譜的鄭仁泰幫忙.....
這但凡走錯一步,他們鄭家都必然萬劫不複。
就如同長孫無忌說的那般,他們滎陽鄭氏一族於河南道,孤掌難鳴,又臨逢黃河,毗鄰洛陽。
十死無生!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有人老淚縱橫著便是口中喃喃作揖。
鄭江深吸一口氣。
“族老,眼下我鄭氏已是死棋盤活,上有陛下允許我鄭氏子弟官複原職,下亦有當今太子殿下賜我等北上之功.....雖其中凶險非常,然,卻也不得不失為一個能讓我鄭氏平穩度過兩朝之機”
“我決定即日加緊調集我滎陽鄭氏人手和物資,並州道我滎陽鄭氏的產業全部變賣,所獲銀錢全部投入北境突厥收攏之中。”
“他太原王氏能從突厥之戰死中求活,我鄭氏子弟又比他們差在何處?!”
鄭江臉上還帶著傷勢,然而,此刻燭火映照之下。
眼神卻是格外的凶狠和堅定。
破釜沉舟!
幾位族老聞言,對視一眼,彼此眼神交流少許。
忽然。
“家主,我滎陽鄭氏這一代有你,老夫幾人也就放心了。”
鄭江一愣,隨後便看到自己這位長房族老,自己的叔父鄭誌業緩緩起身。
臉上帶著笑容,然笑容卻是讓鄭江心頭猛地咯噔一下。
“老夫今年已六十有七,好在多年習武,這些年也未曾荒廢,尚有些餘力還可騎馬張弓,這個年歲,沒幾年可活了......”
鄭江麵色一變。
站起身就想要說什麼,肩膀卻是被一旁的二房族老鄭誌行按住。
後者笑著搖了搖頭。
“家主你要明白,雖說我等度過此關,然不論陛下,亦或者太子殿下,終究是不信任我鄭氏,殿下讓我等北上,說是為國為民,實則一是讓我等獻上投名狀,二則.....便是削弱我鄭氏力量。”
“是要我等死人的。”
“老夫幾人尚有些餘力,且還是鄭氏族老,死我等幾人,勝卻讓午令他們這些家族年輕後輩去死,然我等鄭氏族老之性命,想來也足夠這皇室的投名狀了。”
鄭誌業等幾個鄭氏族老含笑點頭。
鄭江沉默良久,淚流滿麵。
此刻也隻能恭敬的對著幾人,深深拜首。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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