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碗湯藥算下來其實隻有兩三口,很濃稠的藥液。

其中靈氣極充裕,也不知是用什麼天材地寶熬成的——我低頭看了一眼,正準備接過,舟微漪卻直接將它放到了我唇邊,用動作示意我喝藥。

“……”我頓了頓,還是喝了。

舟微漪應該是沒怎麼伺候過人的,喂我喝藥的姿態卻十分熟練溫柔。不急不慢,讓我慢慢咽下了那碗藥,又端來茶水給我清口,旁邊放了一顆蜜漬的梅子。

我將梅子含在嘴裡,在唇齒間翻滾咬著,同時在心底惡劣地想,我心虛之下的乖巧到此為止,現在不在外麵,舟微漪你要是再拿我差點被反噬的事做文章,我就不客氣了——

就聽舟微漪忽然問,“阿慈,你是怎麼學會這種高階木係術法的?”

我:“……”

我一下泄了氣。熟悉的心虛彌漫上來。

舟微漪和我同在舟府,自然很清楚,我是不可能練習過這種高階術法的。

“……書上看過的。”我懨懨回答,語氣很平靜,說的卻是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話,“第一次用出來,沒想到成功了。”

如果舟微漪提出疑問,我就趁勢質詢他,“難道這世上隻允許有你一個天才”,氣勢上先勝過一成。

卻沒想到,這個連我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舟微漪隻短短思考了一下,居然——

信了。

我:“。”

舟微漪的話中,甚至顯出很真誠的意味來,他開口道,“阿慈果然是天縱奇才。即便是這樣難以掌握的高階術法,也一看就會,比我要有悟性許多。”

“……”

我甚至思考了一會,才確信舟微漪不是在陰陽怪氣我。

他真的這麼想。

“但這種事……”舟微漪垂下了眼。

他身體略微伏過來,我還在遲疑的時候,舟微漪握住了我的手腕,“不要有下一次了。”

“你想要得到的,哥哥都會送到你眼前。”舟微漪緩慢地抬頭,那雙銀色眼眸裡,蕩漾著溫柔得仿佛要將人吞沒的情緒,卻讓我覺得像是極深而發暗的海水,平靜之下卻是可溺斃人的陷阱。

“所以不需要你做這種危險的事,不要再冒險——阿慈,我快被你嚇死了。”

他承受不起那個代價和後果。

“如果你在我麵前出事,我會發瘋的。”

舟微漪平靜地說。

我不合時宜地想到……前世的舟微漪,最後也發瘋了嗎。

不,不會。

畢竟那時候我們都已經決裂了,我差點殺了他,舟微漪甚至不願意再看見我一麵。

我們相看兩厭。隔著血海深仇,他看見我死,隻會覺得大快人心才對。

雖然最後我死的時候,舟微漪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奇怪——走神的我,最後被舟微漪微微收攏的力道扯回了現實當中。

“阿慈。”

“……”

我驀然又撞進舟微漪那雙眼眸當中。

我是想過如何應對生氣的舟微漪的,但此時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求求你了。”

“我想了很久,沒有其他辦法,能對你做什麼。”舟微漪苦笑道,“所以我隻能求你了。阿慈。”

“…彆讓我這麼害怕。”

“……”

我在這一刻意識到,我的確是吃軟不吃硬的人。

至少此時,在麵對祈求我的舟微漪的時候,我的心情的確很微妙。

舟微漪這樣的天之驕子,不應該為任何事低頭。沒想到讓他放下傲氣,卻是在這種事上。我甚至詭異地覺得,就算我此時讓舟微漪跪下求我的話……他搞不好真的會這麼癲。

握著我的指尖,似乎有些發燙。我偏開頭,低聲說了句,“我知道了。”

舟微漪看上去,像是忠貞的丈夫想要挽留花心的妻子、願意付出一切代價那樣執著——我被這種奇怪的聯想驚到了,有幾分惡寒,迅速打散了這怪異的想法,輕咳了兩聲,欲蓋彌彰地說,“儘量。”

舟微漪彎了彎唇,又露出他平日的溫柔神色來,輕聲細語地道,“還有,傳功的事……”

我這次反應很快,“不用你。”

“由你來,未免大材小用。”

依舟微漪的修為,我們還不是同屬性靈根,讓他給我傳功,豈止是大材小用,簡直可以用暴殄天物來形容。

“好的。”舟微漪很溫和地應了,“但此事到底關係重大,人選不可輕忽,若其有異心,我隻怕你受傷。”

舟微漪頓了頓,又默默加上一句,“還會耽誤試煉。”

我:“。”

被拿捏了。

“所以阿慈挑中的人選,給我看一看,可以嗎?”舟微漪說,“我在登仙宗時日更久,或許可以看一看,是不是妥當人選。”

我思考過後,覺得此事的確有益,鬆口,“可以。”

夜間,我照例收到裴解意的信,寫了回信,解釋今日之事,算是寬慰,讓他不必將舟微漪的遷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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