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微漪實在是很有行動力。
提前挑選合意師尊此事早有前例,不過一般都是有些背景的世家子弟,怕尋不到什麼好師尊,所以托家中人“走走關係”,怎麼也要拜入個正經師門。
舟微漪自信地想,不過阿慈不同——我們阿慈是這一屆最出色的弟子!斷不會有人想拒絕他!
玉靈峰峰主玉盈華是個極孤僻喜靜的人,以往的拜師大典上也是個鑲邊人物,坐過去喝個茶走個神就過去了。她不會主動收徒,也不會有人想拜她為師。隻現在,數千年如一日的平靜忽然被打破了。
雖然未曾獨自開辟一脈,但實則是登仙宗中統率人物一員的舟微漪找上了他。
並且是為自己的弟弟,西淵舟家的小公子來提拜師之禮。
拜她。
雖然沒怎麼關注這一屆的入門試煉,但玉盈華也知曉,這一屆最出色的天驕便是這一位舟小公子了,也是未公布排名便眾所皆知的魁首。便是連掌門,都動了收徒的心思。
這樣的天驕,天賦出眾,身世又出色,為什麼會想拜她為師?
玉盈華陷入了迷茫當中。
也正是因為這茫然,她沒及時回應舟微漪,而被對方當成了默認。
“看來您也很滿意。”舟微漪笑道,“那就說定了,拜師大典當日,請玉峰主記得提出收徒意向——自然,要是有其他長老峰主一起提出,您也不必在意,阿慈隻會選擇您。”
玉峰主欲言又止,“不……我其實……”
“玉峰主事忙,我不便叨擾了。”舟微漪起身離開,還很有禮貌地道,“您留步,不必送我。”
玉峰主:“……”
等她反應過來時,舟微漪已經離開了。而玉峰主幾度在自己小峰山門附近徘徊。
總不至於現在追過去,和舟微漪麵對麵說自己並無多少才華,修為平平,請對方再考慮下……這對她來說太可怕了。
玉盈華還是覺得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這樣的天才,為什麼偏偏挑中自己做師尊?
她走回去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踩不穩。
……
舟微漪給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前世玉峰主一個弟子也無,我以為有何難言之隱,她不會收徒。沒想到這件事這麼順利,算是我試煉以來碰到的最舒心一事,不禁笑了一下。
舟微漪原本還在思索,自己是不是太過衝動,玉峰主雖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但做阿慈的師尊似乎還——一看見弟弟的笑就什麼也忘了,頓時也跟著笑了一下,指尖輕觸過阿慈的發頂。
阿慈開心,要什麼樣的師尊都可以。就是要十個八個,他也要一並找來。
或許是因我一直惦念著拜師之事,這兩日過的尤其快,眨眼間便到拜師大典當日。
我恢複得還算好。
裴解意提前過來恭喜過我。他這些天來的很勤,隻是因為我還在“病中”被舟微漪婉拒在外。
我無意提起試煉之事,他神色略微一靜,說那日他也去了秘境當中,隻是……沒找到我。
我當時被也渡仙君的領域所籠罩起來,雖不知是什麼術法,但想必也不會被裴解意識破,於是以此安慰他。不是裴解意馬失前蹄,是也渡仙君的術法太過霸道,不講道理。
裴解意:“……”
不知為何,裴解意看上去更加低落了。
裴解意道:“主人,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
快速巡視周圍一圈,很好,沒有旁人。我小聲道:“不要喊主人。”
裴解意頓了頓,平靜道,“我注意過了,附近沒有其他人——今日是主人大喜日子,我不該提這些。”
“我會更努力修煉,做您最合適的仆人。”
我一時有些不知該糾正裴解意,什麼“大喜日子”,像我要成親那樣……還是糾正裴解意,誌向還是遠大一些好,哪有以做彆人的奴隸為目標的。
稍顯意外的,我還在今日接到了宋星苒祝賀的來信,隨了幾箱子賀禮,出手倒是很大方。宋星苒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今日說的倒都是吉祥話,讓我有些懷疑這封信是宋夫人壓著他寫的,宋星苒隻是個代筆。直到看到後麵一句他說“你今日風采,很有我昔日之光,還挺相配”——終於確認了這欠揍的風格就是宋星苒沒錯了。
什麼意思,拉踩我嗎?
在我開始考慮要不要將後麵兩頁信紙折起來扔掉時,看見宋星苒開始問起我有沒有送他戴的清淨竹竹簪,說那個東西有蟾宮折桂的好意象,放在今天也挺合適的。當然,不戴也無所謂,反正是不值幾個靈石的小玩意,愛戴戴,不戴就算了——我看著信紙陷入了茫然,這都是什麼前後不通的邏輯,所以宋星苒到底想說些什麼?
我看完之後,倒是本著和宋星苒作對的心思,從私庫中找到了那根清淨竹竹簪束在黑發之上,也未曾有其他裝飾,青竹與瑩瑩一點白玉散發著朦朧色澤,和黑發相襯得格外顯然。
自然,我也不想承認是有點被宋星苒的那個蟾宮折桂的說法打動了……反正我今日就是要圖個好意頭。
舟微漪過來給我挑選了今日赴會所穿衣物,連著換了幾身。倒不是有哪套不滿意,而是件件都太過滿意了,反而難以抉擇。
我看著舟微漪好似在挑選本命劍一般的磨蹭勁,終於忍不住拍板下決議。
“就這一身。”
“好。”舟微漪當然不會反駁,“阿慈穿這身實在好看。”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發上所簪的竹簪,視線落在那一處上看了很久——
明明沒做錯什麼,我卻莫名生出了有些心虛之感。畢竟舟微漪知曉我和宋星苒的關係一向水火不容,我戴著他送的簪子去赴會,是不是有幾分奇怪?
但舟微漪隻是露出一點笑容來:“這簪子比往日配飾素淨些,卻更好看,很襯你。阿慈真會挑。”
我:“嗯嗯。”
宋星苒,你的審美被我哥認
可了,你高興去吧,就當我們不相欠了。
踏出小院登上靈輦時,我心情頗好,唇邊便也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很有興致地看著旁側——坐在我對麵的舟微漪定定看了我一會,突然歎息道,“阿慈,今日還是不要這麼笑了。”
我:“?”
我疑惑地側頭看過他。
舟微漪好像有些為難,他沉默著想了一些形容,最後非常隱晦地道:“可能對彆人不太好。”
阿慈這麼一笑,不知多少人要為此神魂顛倒,若是在大典上鬨出什麼事來——舟微漪自認自己的手腕可以收拾得很乾淨,但不大願意阿慈的大好日子被破壞,難得體貼起其他人。
我頓了頓,想到什麼,頓時也收斂起笑意,雲淡風輕地道:“嗯。”
不能表現得太輕浮了。
我今日本便很出風頭,要還笑的這麼開心,顯得很沒出息,又有些輕佻。
我肅容想到,在車廂內部也坐得很直,腿微微並攏,手放在大腿上,一副很沉穩的姿態。
進入到拜師大典的場地中,儀式比我所想的要複雜。
雖然名次還未具體公布,但基本已經分出了試煉合格,可入外門的弟子、可入內門的弟子——以及前一百名,可以進入最中心處拜各長老、峰主為師的核心弟子。
自然,我也拿到了這前一百名的名額之一。
想到此處,我非常矜持地翹了一下唇,又恢複冷靜從容的神情。
不能太沒見識了。
舟微漪是和我一起進去的,隻是大典內所處的位置不同,他是在也渡仙君席位旁邊,我在天差地彆的另一旁,和其他前百弟子坐一塊。
舟微漪有些依依不舍地和我告了彆。
那黏糊勁其實讓我有些不解。現在在登仙宗內,又是極莊嚴的場合,難道能出什麼亂子不成。
身邊所坐的人,倒也都是熟人……或許也算不上熟,隻是先前試煉中接觸過。
似乎每一個人在找到座位之前,都要來和我攀談一番。或是詢問我那日所受傷勢可曾調養好,或是感謝我那日“救”了他們的命,很是承情,聲聲切切都充滿了誠懇。
我:“……”
有一種被黑曆史包圍的感覺。
彆、彆說救命的事了——試煉而已,就算我不做什麼也不會發生。倒讓我更清晰地回憶起當時我好似要破釜沉舟的舉動,莫名有些尷尬。
這讓我在看見麵容平靜的長安明走過去的時候,下意識喊住了他。
“長安明。”
“?”
我硬著頭皮和他搭話,旁人看出我的意思,也禮貌地退出兩步,給這一屆試煉中的兩位格外突出的天才留出單獨說話的空間來。
長安明靜靜凝望著我,忽然開口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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