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喬的確給領導人公開信箱寫過信,同樣的信,教育部那邊她也寄過一封。
但反映情況這個事,全國每天都有那麼多人在做,並不是每封信都能收到回複,絕大多數信件甚至到不了領導人手裡。
她隻是想讓上麵的人看到而已,甚至準備一封不成,過一段時間就再去一封。
沒想到徐儷會突然問起,林喬點點頭,“差不多是上個月中旬的時候,寫過一封。”
徐儷將話複述給電話那端的人,聽著聽著,眼角的皺紋就笑了出來,“那肯定的,我們家老二有福氣著呢……嗯嗯,好飯不怕晚,我也是這麼想的……”
見她笑成這樣,季老爺子都有些好奇了,偏還端著,“什麼事給你打電話?”
這人一貫是這樣的,老二有些時候也有點像他。
徐儷本來沒想理,看到旁邊還沒走的葉敏淑又頓了頓,“好事兒。”
她越說好事兒,葉敏淑這心裡就越不得勁兒,而且葉敏淑總覺得,她剛剛那句“老二有福氣著呢“彆有所指。
而且給領導人信箱寫信……
直覺告訴葉敏淑,接下來的話絕不是她願意聽到的,果然徐儷笑著坐回了沙發上,“喬喬上報紙了。”
“喬喬上報紙了?”老爺子臉上也有些沒繃住,下意識望向林喬。
徐儷點頭,笑容止也止不住,“楊婉不是在郵局嗎?他們明天的報紙都是今天下午就開始分,往各個報刊亭送。有人給她辦公室提前送了一份,她看到喬喬的名字了,問我是不是。”
這還是沒說到重點上,老爺子乾脆直接問林喬:“你都寫什麼了?”
既然都上報紙了,林喬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建議給學生們開設實驗課。我也是根據自身經驗,發現做實驗能提升學生們的學習積極性和動手能力,但是學校又沒有實驗室,才想到跟上麵建議這個。”
這方麵老爺子不是很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徐儷卻是懂的,“報紙上說在剛剛結束的會議上,領導人點名表揚喬喬,認為她的建議很好,應該予以重視,還說我們國家基層就需要這樣做實事、有想法的同誌。”
能上報紙,就足夠露臉了,沒想到還是在講話中被領導人點名褒獎。
老爺子那神色終於徹底沒繃住,笑出滿臉褶子,“不錯,是塊乾工作的好材料。”
“何止呀,剛才楊婉在電話裡把喬喬好一通誇,直說我慧眼識珠。”
季鐸這個季家最出色的下一代,卻娶了個農村出來的小丫頭,大家麵上不說,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議論的。尤其是當初在外麵傳過閒話那些,畢竟沒吃到葡萄總要說一說葡萄酸。
徐儷是脾氣好,可林喬幫她出了這口氣,她還是覺得痛快,不由拉住了林喬的手,“還是咱們喬喬有出息。”
“那也是媽您領導得好。”老人家高興,林喬當然要順勢捧一下。
徐儷那臉上的笑就更收不住了,還瞪了
眼兒子,“你看人家喬喬多會說話,再看看你。”
婆婆向著兒媳婦,說兒子,說到底還是想幫著哄兒媳婦高興,希望兒子兒媳婦過得好。反正自從有了林喬這個小棉襖,季鐸三天兩頭就要被親媽嫌棄,已經習慣了。
季家剛吃過飯,張阿姨收拾完碗筷過來送水果,聽到都忍不住替林喬高興。
隻有葉敏淑,感覺每一聲笑每一句話都無比刺耳。
徐儷慧眼識珠,那豈不是說她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成了魚目?
季鐸有福氣,那豈不是說他家小澤沒福氣,定了那麼多年的娃娃親,也能拱手讓人?
而且林喬一個鄉下來的小丫頭,哪來那麼多見識,還知道給領導人寫信?
不會是徐儷幫她想的吧……
對了,徐儷就是燕都出了名的優秀教師,肯定是徐儷幫她想的,為的就是堵住那些人的嘴。
彆以為她不知道外麵都是怎麼傳的,家裡說什麼低調,彆太招眼,婚宴就不大操大辦了,還不是怕人知道了笑話?就連她都被人含沙射影過,說季家找媳婦一個比一個上不得台麵。
這麼想著,葉敏淑心裡總算好受些了,隻是依舊看不得這一家其樂融融地誇小兒媳婦。
她笑了笑,“既然爸讓我回去,東西也送到了,我就不多待了。”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他們願意捧就捧唄,反正將來沒那個本事,摔下來丟人的也不是她。
葉敏淑到底是舞蹈演員出身,儀態好,走的時候腰背挺直,還真有點優雅得體那味兒。
可惜家裡沒人欣賞,季鐸甚至提醒了句,“大嫂明天記得看報紙。”
這話真夠噎人的,葉敏淑立時一僵。
倒是徐儷聽著,眼睛笑彎起來。畢竟兒子這是擺明了在維護兒媳婦,看來小兩口感情沒問題,頂多鬨點小彆扭。
葉敏淑就好像這個和諧家庭裡的不和諧因素,她一走,大家反而更自在了。
徐儷立馬問起林喬信上的內容,林喬能回憶起來的就說,偶爾回憶不起來,季鐸也能幫著補充一句。
雖然是以他簡練的語言補充的,但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記性好。也不怪領證那一點時間,也能記住林喬的生日。
就是記性太好了,動不動就算舊賬,還小心眼……
晚上小兩口睡在老宅,洗漱過後又一人一邊開始念清心咒。
林喬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無套一時爽懷孕火葬場”反複默背無數遍,還是沒忍住,“要不你給妍姐打個電話吧。”
“嗯。”季鐸那邊就一個字,也不知道是代表聽到了,還是代表同意了。
林喬翻了個身,支肘趴在床上看他,‘’你說彆的夫妻都是怎麼過的?
“彆的夫妻現在已經三年抱倆了。”季鐸終於睜開了眼。
隻不過這一睜眼,近距離便是林喬無袖衫的領口,再遠點,還有林喬衣擺下的腰肢、翹起的小腿……
一看他視線落在哪
,林喬就知道他又想乾嘛。
可惜她睡覺穿的衣服都比較貼身,現在又是夏天,他想拽也沒有多餘的布料給他拽。
於是林喬大大方方晃了下腳丫,還朝男人挑了挑眉。
然後下一秒,男人直接拽過旁邊的被子,把她從頭到腳包了個嚴實,“睡覺。”
林喬:“……”
第二天報紙發售,葉敏淑單位的確有人看到了。
因為上麵有林喬的工作單位,很多知道內情的都聯想到了季家頭上,還特地跑到她這裡來問。
說實話有純好奇的,但看熱鬨的更多。
畢竟葉敏淑這個人吧,平時看起來溫柔隨和,可骨子裡就一種我跟你們說話都是看得起你們。家裡突然多了個農村出身的弟妹,她雖然沒在單位說什麼,可什麼都不說,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像她自己的丈夫、兒子,還有非常看好的宋靜,她就要隔三差五狀似不經意提起一次。
如今林喬露了這麼大個臉,眾人當然要打著好奇甚至恭喜的名頭,來給她添點堵。
葉敏淑一整天下來臉都要笑僵了,偏偏還不能把妯娌不和擺在明麵上。
不然豈不是讓人看笑話,她這個整天標榜自己賢惠的,也會被人說不會當嫂子,在背後說她連個妯娌都處不好。
還好這報紙隻發一天,過一陣子就沒人記得這事了。
葉敏淑咬牙想著,卻不知道這事的影響遠不隻如此。沒幾天,教育部便就此開了會議。
國家缺人才,這誰都知道,不然放開高考的時候,也不會允許社會各行各業的人員報考。
而允許這些有實踐動手能力的人報考,就是希望他們能儘快投入到研究和生產中去,林喬這個建議可以說是提到點子上了。
月底本來是高考出成績和開始錄取的日子,忙碌的應該是各大高校,曾校長這種中學校長隻要等著學生們的成績就好,現在卻被拉去參與了會議,討論的全是這個實驗室到底要不要建,怎麼建。
開完會從外麵回來,正碰上齊副校長在往樓頭的榮譽牆上添人。上麵是簡單的黑白照片,下麵是所錄取的院校。
添完下來扶一扶眼鏡,斯文清瘦的樣子倒和十幾年前差不多,隻是眼角有了歲月的痕跡。
曾校長不自覺停住腳步,目光也落在越添越多的榮譽牆上,“小齊你說,我是不是真老了?”
那份報紙齊副校長也看到了,最近上麵在為什麼開會,他也有所耳聞,“你不是老了,是被打怕了。”
曾校長走的時候才當上校長沒兩年,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還帶著學生去農村掃過盲,讓學生們從老鄉口裡聽聽過去的故事,知道能有今天的生活是多麼不易,能坐在教室裡讀書,又是多麼幸運。
那時候他還是個有想法有熱情的人,十年下放回來,就隻剩謹慎和木然了。
曾校長沉默半晌,也不知都想了些什麼,最後隻道:“還是你眼光好,林喬這同誌不錯。”
“還是你眼光好,隨便找了個老婆,就這麼能給你長臉。”
季鐸那邊,老周在走廊上一碰到他也是這麼說的,隻是一說完,便見他眼神望了過來。
這是哪裡沒說對?
老周還在想,那邊季鐸已經道:“不是隨便找的。”
老周:“……”
不是,你一臉嚴肅就是為了說這個?
老周算是發現了,這位根本就不是能閒聊的對象,乾脆開門見山,“我上次借你那些書,你老婆看完了嗎?”
果然季鐸顯然更適合這樣的談話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