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疲憊。漫長。
刺目的陽光穿過玻璃投射,碎片式的光斑打在伊野臉上。他艱難睜開眼,尚未徹底蘇醒的聽覺極為微弱,隻能感覺到有人在叫他,但聲音呼噪而悶厚,聽不清內容。
“伊野…伊野……”音量逐漸變大。
他恍惚地轉過頭,看到了凱撒。
伸手摁住太陽穴,伊野用力晃動頭部,腦內那股混亂的噪音才漸漸消失。
“我怎麼躺在這裡?”
四周被醫用隔斷簾劃分開,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他應該是在軍校的醫務室內。
“你暈倒在了西區,是警衛隊把你帶回來的。”
“西區?”
對了,他跟著武裝編隊離開空中公館後就到了西區……動作頓住,他錯愕地看向凱撒,“我沒受傷?”
“沒。幸好你命大。”凱撒和阿爾瓦教官找到白川後不久,就接到了來自警衛隊的通訊,他們在西區發現了伊野,而且旁邊正有一隻紅色蟲族準備襲擊他,幸好警衛隊及時出手才解決危患。
凱撒蹙眉:“你為什麼要突然跑到那裡去?如果不是警衛隊在,你已經被那隻紅色蟲族吃了。”
伊野完全沒有印象,他昏迷得很突然。疑似蟲族的聲音和係統的話糾纏在一起,他那個時候頭痛欲裂,現在沒能變成個智障就算不錯了……
“等等!”
他忽然頓住,“你把剛剛那句話再重複一遍。”
凱撒擰眉,但還是重複了:“你為什麼要突然跑到那裡……—”
“不是這句,下一句!”
“如果不是警衛隊在,你已經被那隻紅色蟲族吃了?”
伊野神色複雜:“你說紅色?”
“是。”
伊野分明記得自己遇到的是一隻銀白色蟲族,但凱撒不可能連這麼簡單的事情認錯。
“那隻蟲族的屍體還在嗎?”
“被校方監管著,你先彆亂動。”凱撒摁住他要下床的身體,“你昏迷的這幾天,帝國已經派軍部和元老院的人來過,他們排查後隻發現了紅色蟲族的蹤跡,是高等級彆,附肢上的血跡和死者也能對上。幾方聯合給出的答複是軍校的防禦屏障受損,所以給了蟲族入侵的機會,現在已經把屏障進行了二次加固。”
“這件事造成的風波不小,校方不允許學員私底下討論,”凱撒說著,有些鄙夷地冷嗤,“但凡私底下討論被舉報後,都會受到嚴厲懲戒。”
“……那你還跟我說?”
“你覺得我怕?”凱撒反問。
“……”
好啦好啦,你是凱撒你最牛啦。
伊野敷衍地笑笑完,回想暈倒前見到的那一幕。他看到的蟲族不可能是假的,難道是逃走了?這麼大一具蟲子身體,待在軍校裡不可能沒人發現。可他為什麼沒被吃掉呢?
總不可能是嫌棄他身上太臭,下不去嘴吧?
伊
野心想著,覺得自己得找機會去看看那隻蟲族的屍體。
凱撒晃手示意他回神:“你現在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不去安全區跑到公館附近乾什麼?而且連武器都不帶。”
伊野剛要說找白川,一頓,疑惑問:“我為什麼要跟大少爺你解釋?”
至於武器這事,他倒是想要武器,但路上能找到的都是被切斷的槍支和彈殼,拿在手裡跟燒火棍沒什麼區彆,還不如赤手空拳跑得快點。
“因為,因為……”凱撒欲言又止,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忍著怒火地擠出聲,“那你也該叫上我,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真被蟲子吃了怎麼辦!”
伊野捂住耳朵:“大少爺,我現在是個病患你就不能聲音輕點嗎?”
“不能!”嘴上這麼說,但還是克製地壓低音量,“你真該謝謝我,要不是我,你這幾天躺在醫務室根本沒人管。”
“不是還有我弟弟嗎?”
“嗬,他自身都難保還管你?”
“他怎麼了?”伊野表情瞬間認真。
凱撒看他這麼關心那個Omega就心氣不順,煩躁地偏過頭:“被蟲族攻擊傷了腺體,在隔壁醫務室躺著呢……喂!你不去看他也死不了!”
伊野掙脫凱撒的手,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赤著腳踉踉蹌蹌跑出去。一把推開隔壁的門,布什·梅華剛好也在。他站在病床旁邊,背對伊野,兩根手指捏住白川的後衣領,不知道要乾什麼。
“你要乾嘛!”
伊野警鈴大作,腦海飛速閃過那些黃色片段,怒上心頭一拳砸過去。但他的身體還沒恢複,力氣虛弱得像個菜雞,布什·梅華抬手一拽,伊野就噗通一下摔進他懷裡。
“伊野同學,小心點啊。”布什·梅華輕笑,手扶著他的後腰。
後腰的敏感部位被一個男的摸著,伊野渾身雞皮疙瘩爆開,絲毫控製不住表情裡的抗拒,急忙撤退一步。他咬牙切齒,惡狠狠低聲:“你剛剛想對我弟弟圖謀不軌是不是!”
“嗯?”布什·梅華少見愣住,無奈笑,“這個其實……”
“我警告你,不準靠近他。有什麼你衝著我來,不準對我弟弟抱有不軌的齷齪思想!”
他要誓死守護這個世界的純潔,限製畫麵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誰知布什·梅華意外地點頭:“好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他腦子不清醒你也信?”凱撒一把拉開伊野,戒備地盯著他,“你到這來乾什麼?”
“導師讓我來關心關心自己的隊友。不過既然伊野同學來了,這就跟我也沒什麼關係了。”布什·梅華朝伊野招招手,“但是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和我深.入.聊.天呀,伊野同學。”
“你話怎麼這麼多!”凱撒看他和伊野出現在同一畫麵裡就煩,拽著人往外走。
兩人吵吵嚷嚷的談話被關門聲阻隔,逐漸遠去。凱撒把布什·梅華帶走後就沒回來,醫務室內安靜得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
伊野頭有些發暈,身體不自覺晃了下,撐著床坐下。腳底泛著涼意,他低頭看才發現連鞋都沒穿,但凱撒剛剛幫他把鞋子帶過來了,就放在床腳邊。
白川臉上沒什麼血色,嘴唇有些乾裂了,脖子處纏著厚厚一圈紗布,腺體處還在往外滲血。伊野摸向他的手背,又冰又刺骨。
伊野鬆了口氣,垂下眉眼。
這是第一次劇情超出了伊野的控製。他原以為拯救主角就是在劇情發生前及時阻止,可忘了蝴蝶效應,一切變化其實根本不在他的預料內。他自負得過了頭,忘記了白川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會一直在他計劃裡。
“以後不會了。”伊野低聲,“哥哥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
哥哥…
哥哥……
白川感覺自己被關在一個逼仄黑暗的空間裡,四四方方是透明的牆,沒有光,沒有聲音。他像隻蠶蛹蜷縮著身體,被潮熱席卷的意識陷入了一種極其混沌的狀態。好熱,身體仿佛要炸開,腺體深處一股撕扯著血肉的疼,疼到生不如死。
腦海剩下唯一尚存理智的念頭,是有關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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