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意發現第二節開始後,原楚聿的進攻性似乎收斂了許多。

幾次傳球拉扯間,她一直監守在他的周圍,難免在搶奪球的過程中會有肢體碰撞,可上一節還大刀闊斧毫不留情的他,這一節卻明顯束手束腳了許多。

苗元駒傳球給她時,林琅意判斷高度失誤沒有接穩,球越過她落在身後水麵上。

她明明看見原楚聿已經手臂一勾將將要抓走球,卻因為她猛地遊躥出去而突然錯了手。

她整個人幾乎要摔到他臂彎裡,而他卻像是被施了咒語一般往後不動聲色地避了避,生生錯過了這個球。

“阿聿加油啊。”岸上原娉然還在笑盈盈地觀戰,“多砍幾分。”

蕭璞城接到球,麵對聚集起來的一眾藍隊人牆打了個斜拉長投,第一節落後的分數逐漸慢慢追上了。

林琅意覺得有些奇怪,可奈何她現在在原楚聿手中十次有八次能碰到球,成功率比蕭璞城麵對他還要高,一時不知道是自己體力太優秀太持久了還是原楚聿他孤軍作戰體能消耗太大所以不行了。

又一次,兩人在同時夠著手臂攔截球,林琅意一門心思都在空中那顆球上,等意識到自己身位拉得太近時原楚聿已然退無可退,他明明可以直接用身體撞開因為慣性衝過來的她,卻寧可犧牲抓球的及時性,用手臂橫擋開她。

兩人將這個遊戲從“摔跤乾架”的對抗賽變成了紳士淑女的社交舞會,他在保持距離的時候出手甚至還是虛握著掌心的紳士手,避嫌到絲毫挑不出刺。

球在水麵上滾開,好在原楚聿手長腿長,往右斜方一撥,球徑直喂給了莊嵐。

“打得好!配合真默契啊。”原娉然在太陽傘下鼓掌讚歎。

莊嵐體力不支,一張鵝蛋臉紅撲撲的,陶姝就在她右方後的紅方防守空白區,衝她揮舞著手臂叫喚傳球,可莊嵐輕蔑地白了她一眼,仍然將球傳給距離更遠的溫羽陽。

可惜傳球時距離不夠,被袁翡搶先攔截後再次傳給了林琅意。

林琅意用力踩水一躍,根本沒打算接球,而是在拋物線的路徑上借勢一拍,四兩撥千斤地送進了球門。

“好球!”蕭璞城大力鼓掌,還對她擠眉弄眼地朝著原娉然示意了一眼。

林琅意終於在這短短的四分鐘內茅塞頓開。

原楚聿自從原娉然前來觀戰後似乎就對勝負失了興趣,全身心扮演者幕後使者二傳手,頻頻將球喂給莊嵐和陶姝,不管能不能得分,不管能不能進球,隻要女士高興。

同為女士的林琅意也非常高興。

高興壞了!

照這麼下去,第二節她們甚至能反拉開三四個球,她可沒時間感慨原娉然一人改變戰局的強大能力,也沒空讚許原楚聿在比賽時都能與一切異性拉開距離的嚴苛的美好男德。

她隻想趁他病要他命,一口氣將這場比賽贏下來,好拿著賽前他親口答應的承諾去討一條生路。

林琅意不再收著力,

仗著原楚聿不敢碰她肆無忌憚地發起進攻(),??げ????

婩?豔葞驜?乎?╠瞍敧↓()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先是瞧不上同為女孩的陶姝不願意把球傳給她,再是幾次故意衝撞袁翡,抓胳膊將她拖入水中,所有的小動作都是衝著看起來更好欺負的女生去的。

最後就到了林琅意。

陣型變幻,楚弘和莊嵐開始圍住她虎視眈眈地進行阻攔。

林琅意兩次被暗搓搓地抓住頭發往水裡溺,三次被扯住胳膊往下拽,小腿和腰側被下了死勁揪了好幾把,雖然陸續匍匐進了個球,可還是被這種小動作搞火了。

水下的動作在岸上看不太分明,除非是長時間的明顯犯規才會被裁判注意到。

在又一次被人從身後違規壓住肩膀前來搶球,林琅意看也不看背後是誰,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單手扣住祂的手一同拉進水裡。

越過肩膀強行壓人影響持球已經是對人的一般犯規,相對應的,比賽中,也有出現這種情況後的應對性犯規,即對方一般犯規時,通過拉手、水下控製等方式讓對方無法及時抽離,從而讓對方演變成嚴重犯規。①

祂沒想到手被林琅意死死鎖住,想要再縮回來卻退不回來,小腿一蹬就要踢到林琅意腰上。

可林琅意反應更快,直接往水下一沉迅速拉直身體漂浮,在祂踢過來之前率先一腳對衝回去。

那人因那一腳被迫跟著拉直身體,林琅意狠拽了祂一把才雙手高高舉過水麵示意,從旁人眼裡像是祂違規用整個軀乾壓在林琅意身上遊,三四秒的時間,裁判終於“滴滴”地吹響了哨子。

計時暫停,林琅意被人大力從水下拉起,甫一出水,她還來不及穩住身體,迎麵就是一顆球裹著風飛馳而來。

林琅意一驚,下意識偏頭往身後退開,她的丸子頭岌岌可危,多少瞧著有些可憐。

而扶住她的那人動作更快,手臂一攬,直接環住她的腰貼在他身前,長腿一動登時抱著她往後蕩開兩米。

球擦身而過,“砰”一聲砸在水麵上,揚起一片水霧。

“你!”莊嵐被縮著脖子心虛氣短的楚弘扶住,見自己擲過來的球沒有砸中人更是火冒三丈,指著林琅意氣急敗壞地罵了兩句。

“明明是你掐人拖拽犯規啊,”袁翡居然鼓起勇氣挨在林琅意身前小聲辯解起來,她舉了下胳膊,上麵也有指甲抓出來的痕跡,“你還把我按進水裡不讓我浮起來,我,我鼻子也被水弄得酸酸的。”

“袁翡……”林琅意頓時心裡一軟,她知道內向的人要站出來說一句話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便輕輕拉了一下袁翡的手,換來對方一個靦腆的笑。

“嚴重犯規,罰時間,另加點球。”林琅意身後那人突然發話,語氣沉沉,“當然,罵人不算嚴重犯規,那是素質問題。”

林琅意身體一僵,難以置信地頓了兩秒,才扭過頭往身後瞧去。

原楚聿的手掌還牢牢地握在她肩膀上,讓她把大半重量都靠在他手臂上,唯恐她“溺水”後失了力

() 氣站不穩。

怎麼是他啊?

林琅意有些懵,當時拉著人共沉淪時身邊最近的應該是袁應賀,而原楚聿分明隔了一段距離。

況且就算他遊泳速度快能立刻趕到,那自己與莊嵐交疊在一起,百分之一萬都應該先去扶在麵上的那一位呀,怎麼會越過上麵反而去撈水下的她?

莊嵐此刻被氣得腦袋發昏,偏生溫陽羽提了一句:“都是女孩子,彆這麼較真嘛。”

“你搞錯沒有?”莊嵐立刻火了,“競爭的時候我管她是男是女,就是一顆石頭我也踢,女的怎麼了?女的就放過了?她要是自己好欺負,那被欺負不是弱肉強食嗎?就因為我是女的我就不可以對付女的了?”

陶姝反駁:“可你嘴上說的男女石頭都一樣,在競爭麵前一視同仁,實際上隻會欺負比你更弱的,碰到強勢的男生,你根本不反抗,你剛才傳球都隻傳給男生!”

“都是隨便玩玩,阿聿你那麼嚴格乾什麼?”原娉然適時開口,將這場即將吵起來的架按在原楚聿身上,然後輕輕揭過,“小嵐又不懂那麼多彎彎繞繞,就是陪大家一起玩而已。”

原楚聿並不理會,隻握住林琅意的肩膀,握得很緊,她掙脫了幾下對方才驟然收回神誌般立刻鬆開。

他放開她後還不放心,往她麵龐上細細凝視了一眼,似乎在判斷她的情況。

林琅意搖頭:“我沒事。”

原楚聿的視線在她被抓出指甲印的手臂上停了片刻,這才輕輕點了下頭,轉身去接球,點球肯定是讓隊伍中的好手來操刀。

這一分點球原本應該板上釘釘由原楚聿拿下,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不知道是手感不對還是臨場失誤,那顆球偏離角度巨大,帶著淩厲的氣勢砸中球門邊框後反彈著徑直往邊界飛去。

楚弘正焉頭耷耳地杵在那兒,那顆球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他麵前不足半臂距離的水麵上,把他嚇了好大一跳。

球二次反彈,直接出界。

真是用了好大的力氣。

林琅意這時候才對蕭璞城那句“他能長投25米”有了直觀的感受。

原楚聿甩了下手腕,略有悵然,似乎在懊惱自己的失誤。

他轉而溫和又歉意地問候楚弘,臉上關切的神色真摯,好像不論是剛才斥責莊嵐還是現在麵對楚弘皆是對事不對人。

“沒事,沒砸到。”楚弘心有餘悸。

“是嗎……”原楚聿隨意地點點頭,淡淡笑著,“那撿回來。”

楚弘愣了一下:“啊?”

原楚聿遙遙一指出界的球,臉上的笑容收的乾乾淨淨,漫不經心道:“我說,撿回來。”

楚弘臉色變幻幾許,脖子一縮,一句話不敢多說,焉頭耷耳地去撿回了球,在此之後他的手腳便乾淨了許多,不再做那些小動作。

而原楚聿好像厭倦了頻繁喂球搭一出好戲,不再如之前那般頻頻傳球給莊嵐,可他自己似乎也興致缺缺,即使自己手中仍有得分,瞧著也隻勉強有第一

節一半的勁頭。

距離第二節結束還有一分鐘,紅方多兩顆球,隻要將比分保持到時間截止就行。

球再次傳到林琅意手中,她一直恪守戰術圍在原楚聿身邊,運球遊泳時照例被他阻攔,他的手掌覆上她手腕的一瞬間林琅意便警鈴大作。

怎麼……避免身體接觸的結界失效了?

原楚聿果然不再忌諱什麼,手掌貼著她的手臂順勢一壓,那球眼看著就要聽話地朝他滾去。林琅意一著急,順水推舟地將球完全按進了水裡。

她整個人借力順勢翻滾下沉,那球被她的身體一擋一時半會浮不上來,而她迅速在水裡轉了一圈,那球便繞著她從背後滑過。

她再一次撞到了一個人的胸膛,不重,兩個人都收住了力氣,可她那本就搖搖欲墜的丸子頭終於散了。

原楚聿追著她俯身沉入水下。

他看到她閉目在水裡靈活地轉了個身後仰麵漂浮,陽光透過水層折射在她的臉上,粼粼如碎金,好像夏日的那一場暴雨將跟隨彗星降落,卻燒出了一整片滾燙的烈火。

她的長發散開,順著水裡一連串的氣泡蕩開,像是柔韌的海藻一樣纏繞住他,讓他如被蛛網捕獲的、暈頭轉向的昆蟲一般掙脫不開。

他看到她在水裡慢慢睜開了眼,帶著一點吃驚。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讓他有些遭受不住,一縷發絲浮在她麵容上,像是一條細小的水蛇在他的麵頰上爬過曲折的線,直直地往他的血肉和骨髓裡鑽,攪得他神思潰敗。

他伸手捉住了她的腕子,鬼迷心竅般,又像是舉手投降,卻任憑那顆球浮上水麵後悠悠蕩開。

她被水波浮力往上推,跟隨球一起往上浮,可他不想讓她離開,隻一瞬不瞬地低著頭盯著她,會蠱惑人心的水妖本來就應該居住在水裡。

他看到她有些慌亂,眼神追著那顆球,她是因為球失去了控製而慌亂,可他也是因為自己完全失去了控製而慌亂。

太陽像心臟一樣滾燙,岸上的人看不清,水下模糊的虛影可以把一切隱匿,又把一切放大,他才敢恣肆無羈地留住她。

她想趕緊拿回球的控製權,抬起下巴想要浮上水麵呼吸,原楚聿偏生低著頭不讓她跑,他同樣想拿回控製權,哪怕隻是藏在水下的一秒鐘。

拉扯間,她的鼻尖輕微地磕倒了他的下巴,更輕微的、更柔軟的一觸即分地擦過他的臉頰。

一瞬間的空白讓周圍所有的聲音都被消除,他的呼吸都停了,仿佛心臟都被貫穿,那把火燒不儘,燒不死,他的喉嚨被死死堵住,渾身上下所有的感官在刹那間都被抽走。

“滴滴——”

綿長的哨音,隔著水層的審判。

“犯規!聿哥踩地碰壁了!”

“時間到,恭喜紅方贏得勝利!”

*

直到哨聲吹響,原楚聿也沒有從水裡浮上來。

林琅意根本沒注意到剛才的小插曲,或者說,她根本沒有留意自己是用手撞

倒了原楚聿還是用頭磕到了他,這完全不重要。

自始至終她的眼睛完全追著那顆球,心裡默數的全是進攻時間倒計時,直到親眼確認袁翡進球成功才興奮地大喊了一聲。

她激動地想著兩人賽前的賭約,好不容易把自己從獲勝的歡樂情緒裡抽出來,轉過身用視線搜尋原楚聿,卻見他才剛剛“嘩啦”一聲出了水,另一旁蕭璞城還在大呼小叫:“你在水裡睡著了?”

原楚聿出了水就開始咳嗽,手掌捂住小半張臉咳得肩膀都在抖動,他皮膚白,沒有被手擋住的側臉和脖子像是灌了一杯烈酒一樣泛紅一片,耳根更是紅得滴血。

“你嗆水了?”蕭璞城大為稀奇,瞪著眼睛像在看什麼驚天之謎,“還是抽筋了?也不對啊兩節打完這熱身也夠了吧,怎麼會嗆水?”

原楚聿根本沒空回答他,咳得林琅意心肝脾胃都在顫。

她終於想起自己運球時也許、應該、大概撞到了他,難道他被她撞到水底一不小心溺了兩口?

“對不起。”她趕緊遊過去認錯,伸出的手還沒來得及夠到他,原楚聿忽然偏頭用力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水光濛濛,他眼尾發紅,像是被水浸潤後受到了刺激,導致生理性眼淚和泳池水混在一起看不清真切。

他額前的碎發濕透後完全貼在額頭,細碎地擋住了一點眼睛,讓他那雙清棱棱的眼睛一瞥一眼都帶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林琅意怔了一瞬,卻留意到他連眼皮上都染了薄薄的一層緋色,綺麗非常。

他咳得……這麼厲害嗎?

“我沒事。”原楚聿隻那一眼就很快轉過了身,完全背對著林琅意,他嗓音發啞,脖頸緊繃,大約是咳嗽後短暫的後遺症。

岸上,原娉然似乎也有些擔心,連續問了幾聲,原楚聿一隻手還擋在下半張臉,另一隻手擺了下說不打緊。

他往岸邊遊去,本想直接上岸,手臂一展拉住扶梯邊的扶手,剛要上岸卻突然硬生生止住了動作,開口問人要毛巾。

毛巾很快丟下來,還有他先前套頭的T恤,他隨意擦了擦臉和頭發,還沒上岸擦乾身體就這樣濕漉漉地套上了衣服。

他拉了下寬鬆的衣服下擺,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仍然泡在水裡問人要浴巾,直到披著蓋到小腿的浴袍才上了岸。

“阿聿你沒事吧?”原娉然雖然麵露關懷,但並未仔細探看情況,隻扯住他的浴袍袖子不讓他走,“要不要讓莊嵐——”

“媽。”

原楚聿微微低著頭正在係浴袍的帶子,他不再咳嗽,方才露出來的一點脆弱像是雲層間偶爾泄露出的一線天光,很快又恢複如初。

他往邊上移了一步,隔著柔軟的浴袍拂開了她的手,神色寡淡:“遊戲結束了,我跟莊嵐不是隊友。”

他抬眸望向麵前的養母,好像在說莊嵐的事,好像又不止在說莊嵐:

“我很早就把話說清楚了,不止一次,耕自己的田,不去他人家中做長工。您是聰明人,

您聽得懂,對嗎?”

原娉然臉上端莊嫻靜的笑容隱去,那張雅麗的麵容不笑時也美得像一幅畫,隻是此時多少看起來有些冷然。

“我回房間衝洗一下。”原楚聿丟下人離開,徒留神色不明的原娉然。

剩下的人也七七八八地散開,袁翡早就抱著一塊大浴巾等著林琅意,兩人穿過花園打算也回房間梳洗一番,路過亭子時發現茶歇桌上的甜品又補了一些。

林琅意不看見還好,一看見就覺得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剛才的兩節比賽把她消耗得七七八八。

她腳步一拐,直奔自己最愛的荔枝慕斯,剛才盤子裡隻剩下最後一份,她才忍痛割愛,現在卻滿滿當當有一整盤。

奶油冰冰涼涼的,荔枝肉非常鮮甜,入口就知非常新鮮。

“荔枝慕斯最多誒。”袁翡比劃了一下,湊在林琅意耳邊說,“其他都補了一點,就荔枝慕斯補了整一盤。”

“想必是因為甜點師跟我一樣有品位。”林琅意深以為然,嘴裡鼓鼓囊囊。

*

回到房間,林琅意徹底洗漱完畢後一邊吹頭發一邊去翻看手機,正在斟酌如何用詞與原楚聿開口,才發現自己手機上有好幾條消息,而原楚聿早在十五分鐘之前發來一條微信:

【稍後我在房間等你,我們可以就珍珠大宗市場的事商量一下。】

林琅意猛地關了吹風機,也不管發梢還潮濕著,換了衣服就去隔壁敲門。

敲到第二下,門就開了。

原楚聿換了新的浴袍,他的頭發完全沒有吹乾,乖巧服帖地貼下來,滾落的水珠在浴袍上暈開淺淺的圓斑,整個人水汽氤氳。

“請進。”他退開兩步請她進去。

林琅意路過浴室時發現裡麵還霧氣騰騰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了?你還在洗漱?”

“沒有打擾,剛剛好。”原楚聿習慣性在關門後上了鎖,鎖芯扣緊聲一出才覺不妥,立刻反手擰開了。

林琅意笑:“原來聿哥洗澡這麼慢。”

他明明是最早回到房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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